112章:寒冬礪誌蓄精銳 暖政安民迎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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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五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凜冽的北風如同帶著冰碴的刀子,刮過中原大地,也狠狠刮過八百裏梁山泊。水泊失去了往日的煙波浩渺,寬闊的水麵被凍得結結實實,冰層厚得可跑馬行車,在慘白的冬日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
    這是一場席卷北方的酷寒。在那些未被梁山秩序覆蓋的地方,慘狀觸目驚心。無數居無定所、衣不蔽體的流民,在破廟、橋洞甚至露天裏,悄無聲息地凍僵,再也未能醒來。即便是繁華如東京汴梁,每日清晨,官府差役的首要任務,便是清理街道上那些蜷縮在角落、已然僵硬的屍體。絕望與死亡的氣息,如同這嚴寒的空氣,無處不在,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然而,在這片肅殺與悲涼之中,梁山治下,卻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盡管同樣天寒地凍,大雪封路,但一種迥異於外界的生機與秩序,正在艱難卻頑強地維係著。
    梁山境內,那如火如荼的建設工地因嚴寒和大雪暫時停了工,但所有不受天氣影響的作坊——無論是燒製著“好漢香”的酒坊,還是日夜不停、改進著軍械的鍛造工坊,抑或是溫暖如春、印刷著《梁山新報》的印刷司——內部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爐火熊熊,驅散了嚴寒,也照亮了工匠們專注的臉龐。
    更關鍵的是,那些拖家帶口、從四麵八方湧來投奔的流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妥善安置。依據王倫早先頒布的《流民安置令》,濟州、鄆城、祝家莊乃至梁山本島,都設立了專門的收容所和臨時住所。雖然擁擠,卻能遮風擋雪;糧食或許不算豐盛,但每日總能有一碗熱粥、一塊麵餅果腹;更有山寨統一發放的、雖陳舊卻厚實的棉衣和被褥。在如此酷寒的天氣裏,梁山治下凍死人的情況,竟是極少發生。
    這消息不脛而走,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吸引了更多在死亡線上掙紮的百姓。他們扶老攜幼,冒著風雪,踏著堅冰,朝著梁山的方向艱難跋涉。求生的本能告訴他們,那裏,或許是這冰冷世間唯一的溫暖所在。
    朝廷招撫使李綱,早已接到了監國太子趙桓的詔令。然而,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大雪和汴梁城內每日運出的屍首,這位素來以剛直敢言、體恤民情著稱的官員,也不禁猶豫了。如此惡劣的天氣,道路難行,且年關將近,此時出遠門去辦這樁棘手且前途未卜的“苦差”,實在非是良機。
    “罷了,”李綱對幕僚歎道,“天寒地凍,出行不便,亦非談判之時。且讓那梁山……再自在些時日。待來年開春,冰雪消融,萬物複蘇,再行前往,或可見其真貌,談判亦能更從容些。”
    於是,招安之事,便因這場數十年不遇的嚴寒,暫時擱置了下來。
    嚴寒與大雪,給了軍事行動天然的休止符,卻也給了梁山軍隊一個難得的、轉向內部提升的契機。
    各營駐地,往日裏殺聲震天的操練場安靜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從營房裏傳出的、參差不齊卻異常認真的讀書聲。
    “人……之……初,性……本……善……”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梁——山——新——報——,替——天——行——道——”
    王倫下了死命令,利用這個冬天,全軍上下,從指揮使到普通士卒,必須將文化學習作為首要任務!智多星吳用親自牽頭,從學堂、民間甚至俘虜中選拔了大量通曉文墨的先生,分配到各營,擔任“教化官”。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務必要讓每一個士兵,至少能磕磕絆絆地讀懂《梁山新報》上的大部分內容,這才算是一名“合格”的梁山軍人!
    這道命令,對於李逵、王英這等猛將而言,簡直比讓他們去衝鋒陷陣還要難受。
    “哥哥!俺鐵牛認得這對板斧就行,認這勞什子字作甚!”李逵抓著腦袋,對著寫滿字的紙發愁,如同麵對千軍萬馬。
    “就是!能砍人就行了,讀書是秀才們的事!”王英也在一旁嘟囔。
    然而,軍令如山。王倫明確表態:“讀不懂報紙,便不知山寨動向,不明為何而戰,將來如何獨當一麵?不得領軍!”在楊誌、花榮等將領的帶頭和教化官的耐心(有時也不得不嚴厲)督促下,就連李逵、王英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坐下來,捏著細細的毛筆,如同握著沉重的鐵錘,一筆一劃地開始與那些“黑螞蟻”較勁。軍營裏時常傳出他們因寫錯字而被教化官訓斥的懊惱吼聲,倒也成了這嚴冬裏別樣的風景。
    而位於梁山深處、戒備森嚴的技術研究院,在這個冬天更是取得了令人振奮的突破。
    在淩振、湯隆兩位院士的主持下,冶煉鑄造技術取得了關鍵進展。通過改進高爐結構和鼓風技術,並摸索出更穩定的合金配方,生鐵和鋼材的產量與質量都有了顯著提升。這使得火炮的鑄造不再依賴於少數大匠的偶然成功,而是能夠實現相對規範的批量生產!一門門黝黑鋥亮的新式火炮,開始源源不斷地走下生產線,被優先配發給步軍營用於城防,以及水軍營用於裝備新下水的戰船。火炮,正逐漸成為梁山軍不可或缺的製式重型裝備。
    弓弩作坊同樣成果斐然。在幾位老匠師院士的指導下,通過對弩臂材料、弓弦工藝和機括結構的係統性優化,並引入了簡易的標準化測量工具,梁山強弩和騎弓終於實現了關鍵部件的標準化量產。這意味著損壞的弓弩可以快速更換零件修複,也極大提升了生產效率和裝備的一致性。這些性能優異、製式統一的弓弩,開始大規模列裝騎兵營,使得梁山輕騎的遠程打擊能力再上一個台階。
    更讓人驚喜的是,基於火炮發射藥和小型化鑄造技術,一種被王倫命名為“手雷”的便攜式投擲爆炸物,也結束了初期摸索階段,進入了小批量實驗和戰術演練環節。雖然其威力和可靠性還需進一步完善,但那預示著一種全新的、近戰與破障兼備的武器,即將登上梁山的戰爭舞台。
    這個冬天,梁山軍的筋骨,在文化的浸潤和技術的革新中,正悄然發生著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臘月門一過,年關的氣息便漸漸濃了起來。盡管外麵天寒地凍,但梁山治下,尤其是李家莊、濟州府這些人口密集的區域,卻開始洋溢起一種久違的、帶著煙火氣的暖意。
    王倫頒布了春節安排告示:自臘月三十至正月初四,全軍放假五天,與民同樂!所有將士,無論職務高低,一律加發一個月餉銀作為年終獎勵!同時,山寨撥出專款,采購了大量的豬肉、麵粉、油鹽,分發到各營和各處安置點,確保每個人都能在這個寒冬裏,過上一個像樣的、飽暖的年。
    消息傳出,梁山上下歡聲雷動。士卒們摸著口袋裏沉甸甸的餉銀,看著營房裏堆放的年貨,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許多流民出身的士卒更是熱淚盈眶,他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在這樣一個安穩、溫暖、被尊重的地方過年。
    臘月三十,除夕夜。濟州府、鄆城縣、祝家莊、梁山本寨……處處張燈結彩,炊煙嫋嫋,肉香四溢。聚義廳內,王倫設下盛大的團圓宴,所有頭領齊聚一堂,雖然阮小二的座位空著,令人神傷,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盼與信念。酒酣耳熱之際,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那首熟悉的《好漢歌》再次響徹雲霄,豪情之中,更添了幾分家的溫暖與團結的力量。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歌聲穿透凜冽的寒風,在八百裏冰封的水泊上空回蕩。這個冬天格外寒冷,但在梁山這片土地上,人心,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熾熱。他們在嚴寒中礪誌,在風雪中蓄力,準備迎接一個必將波瀾壯闊的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