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回人類……”
    珠世喃喃重複。
    這確實是一條極為有效捷徑，但難度也可想而知。
    珠世看著亮介，眸中閃過更深的疑慮。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相信一個獵鬼人？又憑什麽認為我能做到？”
    “憑什麽？”
    亮介嗤笑一聲，又警告性地碾了愈史郎一下，換來對方的一聲痛哼。
    “就憑我現在就能宰了他，或者把你們的位置捅給鬼殺隊，甚至捅給無慘。”
    “珠世小姐，你沒有選擇。”
    他語氣輕鬆卻字字誅心。
    看著珠世和愈史郎憤怒到扭曲的表情，亮介話鋒一轉。
    “當然，這隻是最壞的選項。”
    “我選擇來談是因為我相信你對無慘的恨是真的，你的能力也是真的。”
    “幾百年的研究，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那個答案，你隻是缺少某些關鍵因素…或者一個盟友。”
    珠世沉思，有些動搖了。
    愈史郎則掙紮的更加厲害。
    “珠世大人！不要相信這個獵鬼人的話！他隻是在利用戲弄我們！根本就沒有能把鬼變成人的藥！”
    “珠世大人您快逃！快逃啊！”愈史郎聲嘶力竭的嘶吼。
    “吵死了！”
    亮介猛地揮刀，砍下了愈史郎的一條手臂。
    “煩人的龜小鬼！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老子沒當著你的麵魏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眾所周知，魏昆可以是兩個字，也可以是五個字。
    “……”
    愈史郎疼的冷汗淋漓，嘴裏發出“吱吱”的咬牙聲。
    亮介沒再理他，繼續開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珠世小姐，相信你也明白這個道理。”
    “你先放開愈史郎。”
    珠世鬆口，認同了亮介的話。
    亮介點頭，默默鬆腳。
    愈史郎斷掉的手臂已經再生。
    他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來，看向亮介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屈辱。
    他準備隨時撲上去，撕碎這個可惡的人類！
    “你這混蛋！居然敢威脅珠世大人！”
    “愈史郎！”
    珠世厲聲喝止：“退下！”
    “是……”
    愈史郎低頭回到珠世身邊。
    珠世消化著突如其來的巨大轉折，極其勉強的對亮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亮介聳肩，直接走了進去。
    “亮介。”
    “什麽？”
    “我叫安井亮介。”亮介介紹道。
    “安井……先生。”
    來到屋內，珠世試探著稱呼：“請坐吧。”
    她看向愈史郎：“愈史郎，去備茶。”
    愈史郎惡狠狠地瞪了亮介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是！”
    亮介看著愈史郎消失的方向，又瞥了眼珠世的側臉，心裏那點微妙的“牛頭人”感覺再次冒頭。
    奇奇又怪怪，微妙又微爽~
    和室裏隻剩下兩人。
    珠世垂眼，似乎在整理紛亂的思緒。
    片刻後，她看向亮介，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疑問。
    “安井先生，你究竟是誰？又為何如此執著的殺死無慘？甚至不惜找上我們這些鬼？”
    “珠世小姐。”
    亮介聲音很輕，帶著探究的意味：“你認為殺死了無慘這人間就能天下太平，從此美好起來嗎？”
    珠世微微一怔。
    這個問題太過直接，也太過尖銳。
    她搖頭，動作很輕。
    亮介笑了：“你活得比我久，看得肯定也比我更清楚。”
    “人有時候比鬼更可怕，即便殺了無慘，世間的悲劇依舊不會減少，這是當今的世道，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珠世點頭。
    她很認同亮介的說法。
    這人世間從未太平過。
    珠世活了幾百年，也看了幾百年。
    她見過太多衣冠楚楚的禽獸，也見過在絕望中依然保持善良光輝的靈魂。
    戰爭，饑荒，瘟疫，人心的貪婪和傾軋……
    這些從來不會消失，從來不會停止。
    善與惡的界限一直都是模糊的。
    正如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介於中間的灰。
    “不過。”
    亮介聲音陡然一轉：：“無慘的存在卻讓這世間的惡得以延續，扭曲擴大。”
    “因為他，那些該死的惡人獲得長生，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更加肆無忌憚的迫害人間。”
    “因為他，一些好人也被迫變成惡人。”
    珠世嬌軀一顫。
    亮介聲音放輕：“這一點，珠世小姐應該很清楚，不過您是勇敢的，也是溫柔善良的。”
    “謝謝。”
    珠世微微頷首。
    是啊，當初的她被病痛折磨，垂死之際見到了無慘。
    他許諾治好她的病痛，哄騙著，誘惑著。
    可變成鬼後，喪失理智的饑餓卻讓珠世犯下了無法挽回的罪孽，背上了無法原諒自己的血債。
    回憶蔓上，珠世下意識捂住胸口，眼眶泛紅。
    亮介輕歎口氣，聲音悲憫。
    “這就是我想殺死無慘的理由，我想斬斷這惡的根源。”
    “雖然我無法保證這樣做能讓世界變得多麽美好，天堂也不會因此降臨。”
    “但這樣至少能讓人們可以在夜晚安心出門，不必擔心黑暗裏潛伏的怪物！”
    “能讓世間的悲劇少發生一些！”
    “能讓那些原本安穩一生的人，不必承受家破人亡的痛苦！”
    珠世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少年。
    她一直封鎖緊繃的心弦，突然顫動了一下。
    亮介同樣看向她，語氣溫和：
    “珠世小姐，有時候人才是鬼，披著人皮，行著鬼事，而你們雖然是鬼，卻比很多人更像人。”
    嗚——
    珠世再也抑製不住。
    亮介的最後一句話像一把鑰匙，捅開了她冰封已久的情感閘門。
    四百年的孤獨、悔恨、掙紮、不被理解的痛苦、被視為異類的絕望……
    在這一刻被少年輕聲道破。
    他說她像人！
    這簡單的幾個字對她而言重逾千斤！是她苦苦追尋的認同！
    淚水決堤而下，劃過她蒼白的臉頰。
    就在這時，門開了。
    愈史郎端著茶盤，僵硬地站在門口被嚇出原畫。
    他瞪著亮介，之前的怨毒和憤恨全部爆發。
    “你這混蛋！你對珠世大人做了什麽！！！”
    愈史郎不顧一切的撲向亮介。
    “愈史郎！”
    珠世猛地抬頭，臉上淚痕未幹，聲音冷冷落下。
    “不許這麽和亮介先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