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乎微微偏頭，眨眨眼，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她看著神崎葵，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姓氏……
    她努力在空白的記憶和有限的理解中搜尋這個概念，然後搖了搖頭。
    她不記得了。
    或者說從有意識開始，她就不曾擁有過，被賦予過。
    名字是香奈惠姐姐給的。
    “香奈乎”這三個字對她而言已經承載了足夠的溫暖和重量。
    至於姓氏…蝴蝶姐妹未提，她自己也沒問。
    “她不知道。”
    亮介踱步走來，聲音很輕。
    “或者說，她不太明白‘姓氏’對於一個完整的人意味著什麽。”
    “怎麽會……”
    神崎葵有些懵。
    其實自明治維新開始，政府便頒布了《苗字必稱令》。
    命令所有平民必須擁有姓氏，姓氏不再是權貴和家族特有。
    這也導致許多平民以工作，居住區域環境，或身邊的事物為姓氏。
    比如炭子的灶門姓氏。
    灶門的原意常指灶台或爐子，想使用二者就需要燒炭。
    所代表的是炭子一家世代以賣炭為生。
    灶門這一姓氏，就源於工作。
    神崎葵不知道香奈乎的過去和經曆，自然不理解亮介的話。
    亮介坐在香奈乎身邊意有所指。
    “香奈乎，我能……”
    “……”
    香奈乎笑著點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亮介耐心的將香奈乎如何來到蝶屋，以及之前的狀態講了一遍。
    緊接著，他想了想，又道。
    “其實像香奈乎這種情況，姓氏完全可以自己決定。”
    神崎葵既震驚又心疼。
    她原本就對香奈乎好感很足，也一直想有個妹妹，現在更是堅定了這個決心。
    “香奈乎，我想……”
    “姓氏的話，肯定是‘蝴蝶’啊！”
    嗔怪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忙碌完的蝴蝶忍趕來，瞥了眼亮介依舊嫌棄厭惡，似乎是在怪他多事。
    放在前世，亮介看著動漫會大喊：老婆踩我！
    但現在嘛……
    不能這麽變態，至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能變態。
    “香奈乎是我和姐姐帶回來的，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就跟家人一樣！”
    蝴蝶忍語氣堅定：“不管是名字還是姓氏，都應該和我們一樣才對！所以當然是姓‘蝴蝶’了！”
    她的想法簡單直接，香奈乎是她們姐妹帶入這個家的，自然要以蝴蝶為姓氏。
    亮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旁的神崎葵就立刻加入了爭奪。
    “既然亮介先生說姓氏可以自己選擇或者由重要的人賦予，那香奈乎的姓氏當然要她自己來選了！”
    神崎葵轉向香奈乎，兩眼放光。
    “我覺得我的姓氏就很好聽啊！神崎！香奈乎，你覺得怎麽樣？”
    單純的女孩沒什麽惡意
    她隻是純粹的顏狗罷了，十分單純的喜歡著香奈乎。
    香奈乎看看神崎葵，又瞅瞅蝴蝶忍，一時間更茫然了。
    蝴蝶……神崎……
    兩個選擇擺在麵前，對她而言有些沉重。
    女孩下意識的就要去摸懷裏的硬幣。
    用硬幣來決定吧，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亮介先生和小葵說得對。”
    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香奈乎的動作，香奈惠不知何時走來。
    她走到香奈乎身邊，撫了撫她的發頂，目光帶著歉意和溫柔。
    “一直以來我都忽視了，隻想著給她一個名字，一個家，卻忘了如果沒有血脈相連的父母賦予，姓氏確實應該由她自己來選擇。”
    香奈惠看著三位女孩輕聲笑笑。
    “隻是選項不該隻有‘蝴蝶’和‘神崎’，應該更多一些，讓她真正有選擇的機會。”
    亮介點頭，深表認同。
    記憶中模糊的碎片告訴他，在原本的軌跡裏香奈乎確實不姓蝴蝶。
    她的姓氏是她自己從幾個選項中選出來的。
    香奈惠此刻的做法，給予了香奈乎那份關於自我的尊重。
    “香奈惠姐姐說得對！”
    神崎葵用力點頭。
    雖然自己的姓氏有可能落選，但這樣對香奈乎更好。
    蝴蝶忍撇了撇嘴，最終還是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她坐在香奈乎另一側，小聲嘀咕了一句。
    “反正我覺得蝴蝶最好聽……”
    香奈惠取來紙筆，在紙片上寫下了五個姓氏。
    本宮、久世、栗花落、神崎、蝴蝶。
    “香奈乎。”
    香奈惠平視女孩，聲音依舊溫柔：“這幾個姓氏你看看，喜歡哪一個就選哪一個。”
    她知道香奈乎做選擇時依舊會依賴那枚硬幣。
    但比起過去那個連基本需求都無法表達的少女，此刻的她擁有了選擇的權力，並且被鼓勵去行使這個權力。
    這份認同對香奈乎而言，比任何一個姓氏本身都更加重要。
    香奈乎掃過紙片，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她摸出那枚硬幣，周圍安靜下來。
    眾人靜靜看著，沒有催促，沒有幹擾。
    香奈乎看著紙上那些陌生的字符。
    這一次，拋硬幣不僅僅是為了得到一個答案，而是為了在冥冥之中，尋找一個與自己產生連接的符號。
    硬幣彈向空中，落回少女掌心。
    香奈乎垂眸，纖細的手指抬起，點在其中一個姓氏上。
    栗花落。
    栗花飄落時進入梅雨季節。
    5月7日，人們會舉行祈雨祭典，祈求雨水滋潤莊稼。
    這是希望，也是期盼。
    “栗花落…香奈乎……”
    神崎葵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很好聽啊！”
    香奈惠輕輕抱了抱香奈乎：“嗯，栗花落香奈乎，很好聽。”
    亮介看著這一幕，心中微動。
    香奈乎的這番選擇和原著並無出入。
    但此刻，在這個世界裏，除了香奈乎自己沒人知道硬幣落下時究竟哪一麵朝上。
    也沒有人清楚這個選擇，是她第一次真正遵從內心意願，還是命運的巧合在作祟。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如白紙般的女孩，嘴角正非常輕微地向上彎起。
    她真心的笑了出來。
    原來做選擇並沒有那麽難。
    原來選擇後也會被認可，被支持，會如此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