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當陸臨的掌力擊中洛思卿的瞬間，陸臨就感覺不對勁，他的手掌，像是擊中了一團火焰，而不是血肉之軀。
    下一刻，洛思卿的身體炸開，化為一縷縷火焰，消散於空中。
    與此同時，在數十米之外的半空中，一道身影浮現。
    一開始，這道身影還很模糊，仿佛由火焰構成，在風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但就在下一刻，那火焰身影陡然凝實，血肉、衣衫、發絲瞬間清晰。
    赫然是洛思卿！
    她剛一現身，腳下的法器便已然亮起耀眼靈光，載著她衝天而起，刹那之間便已攀升至數百米的高空，徹底脫離了陸臨的攻擊範圍。
    “沃日！這是什麽詭異招數？！”
    陸臨看得瞠目結舌。
    這等金蟬脫殼、化身為火的保命秘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詭異莫測，簡直聞所未聞！
    他再想追擊，已然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升空。
    “麻煩了！”陸離心裏發苦。
    這個念頭剛起，便見高空中洛思卿麵罩寒霜，迅速服下一枚療傷丹藥，蒼白的臉色稍緩。
    她櫻唇輕啟，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去！”
    隨著她單手並指朝下一指，那柄飛刀法器頓時化作一道絢爛奪目的流光，自高空朝著陸臨飛速劈落，速度快得驚人！
    同時，她另一隻手一揮，數張繪製著玄奧符文的符籙憑空浮現，迎風自燃，瞬間化為數道猙獰扭曲、宛如銀蛇般的粗大閃電，發出劈啪炸響，朝著陸臨劈頭蓋臉地轟落。
    陸臨不敢怠慢，雙掌連環拍出，雄渾氣血爆發，形成一道道掌風屏障，將那數道狂暴的閃電盡數擋住。
    但閃電中蘊含的天地之威驚人，劈得他雙掌發麻，氣血一陣翻湧。
    他心知不可久留，立刻掉頭就走，身形在山林間極為靈活，幾個閃爍便巧妙地避開了飛刀法器的淩厲劈斬。
    他借助粗大的古木作為掩體，不斷變換方位，試圖擺脫鎖定。
    “九幽魔蓮，落！”
    高空中，洛思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雙手掐動法訣，陸臨頭頂上方數十米處，空氣扭曲，一縷縷黑色魔火再次憑空湧現，迅速凝聚成一朵朵緩緩旋轉的漆黑蓮花。
    這些蓮花宛如擁有生命，每一次旋轉，都有數片由精純魔火凝聚而成的花瓣脫離本體，如同疾風驟雨般朝著下方的陸臨激射而去！
    頃刻之間，漫天漆黑花瓣如雨點般傾瀉而下，覆蓋了陸臨周圍大片區域。
    每一片花瓣都鋒銳如利刃，且蘊含著可怕的高溫，切割空氣發出嗤嗤聲響。
    如此密集的攻擊，根本無從完全閃避。
    陸臨隻能被迫停下腳步，將魔猿掌催動到極致，打出重重疊疊的渾厚掌力，形成一道防護，不斷擊潰、震飛那些襲來的火焰花瓣。
    然而，上方的魔蓮仿佛能量無窮無盡，花瓣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絕地飛射而下……
    雙方，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僵持局麵。
    如此消耗戰，比拚的就是誰的底蘊更深厚，更能持久。
    若是陸臨氣血先一步耗盡，防禦出現破綻，那便是案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若是洛思卿的靈力先一步耗盡，無法維持這大規模的法術，陸臨便能獲得喘息之機，逃出生天。
    “這九幽魔蓮威力巨大，顯然是洛思卿的壓箱底絕招之一，對靈力的消耗必然極其恐怖，她應該堅持不了多久。”陸臨一邊抵擋，一邊冷靜地判斷局勢。
    果然，僅僅過了片刻，高空中洛思卿突然法訣一收。
    陸臨頭頂那令人窒息的黑蓮與花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臨反應極快，腳尖在地麵連點數下，身形已在瞬息間掠出數十米之外，再次拉開了距離。
    “陸臨！”洛思卿清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陸臨耳中，“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還帶著血煞魔宗種下的印記？即便今日讓你僥幸逃脫，你又能逃到哪裏去？天涯海角，也難逃魔宗追蹤，不如停下來，我們談談。我們完全可以合作，這對你我都有好處。”
    陸臨身形微微一頓，落在一株需要數人合抱的古樹橫枝上，身體依舊保持著隨時發力奔逃的姿態，他抬頭望向高空的洛思卿，沉聲道：“合作？怎麽個合作法？”
    他心中警惕並未減少，想先聽聽對方的說辭。
    “你加入魔宗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洛思卿開口，聲音平穩，“如此短的時間內，一身武學竟能修煉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境界，簡直聞所未聞，你的身上，絕對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陸臨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見到陸臨的反應，洛思卿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繼續道：“你猜，若是此等消息泄露出去，不要說魔宗內的那些築基大修，恐怕就連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都會被驚動。到那時，你的下場可想而知……”
    “同樣的，”她話鋒一轉，“我的真實身份，也絕對絕對不能泄露，一旦泄露，我的下場絕不會比你好多少。而這，便是我們之間能夠合作的最堅實基礎。”
    陸臨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合作的基礎，往往在於信任。
    但他們之間，毫無信任可言。
    唯一的辦法，便是雙方都有致命的把柄掌握在對方手裏，形成一種相互威懾、相互掣肘的平衡。
    這是一種另類的“信任”。
    他們兩人，都擁有絕對不能暴露的秘密。
    這就是二人能夠建立這種畸形“信任”的基石。
    你若敢暴露對方的秘密，那我便魚死網破，也將你的秘密公之於眾。
    “和你合作，對我有什麽好處？”陸臨直接問出最核心的問題，目光灼灼地盯著洛思卿。
    “練武，尤其是像你這般驚人的提升，需要海量的資源支撐。”洛思卿顯然早有準備，條理清晰地回答，“普通武夫在魔宗內若無人扶持，想要獲得各種珍稀資源，難如登天，可以說幾乎沒可能。和我合作，我可以利用我的身份和渠道，為你提供各種資源，丹藥、武學秘籍、前輩的修煉經驗、乃至神兵利器……”
    她微微停頓，拋出一個更具誘惑力的條件：“你應該已經將《魔猿血罡訣》修煉到第十層了吧？但若想更進一步，突破至先天境界，就必須要獲得《魔猿血罡訣》先天境的修煉法門。若無後續法門指引，你就算天賦再高、潛力再大，也將永遠被困在淬體境，原地止步，寸進不得。”
    陸臨目光閃爍，陷入沉思。
    他明白，洛思卿說的句句在理，都戳中了他的要害。
    後續功法和資源，確實是他目前最大的瓶頸。
    “那麽你呢？”陸臨反問，“和我合作，你能獲得什麽好處？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你的力量。”洛思卿回答得幹脆利落，“你居然能將武夫之路走到這般匪夷所思的境界，這簡直超出了常理，相信其他人也絕不可能料到一名武夫能擁有如此戰力。所以，你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成為一招致命的奇兵。”
    她稍稍加重了語氣：“我需要你輔助我，在我需要的時候，成為我的力量和底牌，助我掃清障礙，積累功勳，衝擊築基之境，最終登臨魔宗高位，掌握權柄！”
    陸臨心念急轉，飛速思考著此事的可行性與利弊。
    在危機四伏的血煞魔宗，對他們二人而言，都像是行走在懸崖邊緣，互相合作，互相扶持，抱團取暖，或許真的能走得更遠。
    從利益角度分析，合作，的確對雙方都有顯而易見的好處。
    “我還有一個條件！”沉吟了片刻，陸臨再次開口。
    “什麽條件？說說看。”洛思卿道。
    “幫我解除魔宗仙師種在我身上的追蹤印記！”陸臨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印記如同懸頂之劍，讓他時刻感到不安。
    洛思卿卻緩緩搖了搖頭，道：“現在，我辦不到。”
    “辦不到？”陸臨眉頭緊鎖。
    “不錯。”洛思卿肯定地道，“武夫身上的印記，極為特殊，破解之法唯有魔宗最核心的少數高層才知曉，就連尋常的築基大修，都不得而知，更不用說像我這樣的煉氣期弟子了。”
    陸臨聞言，心中大失所望，但他仍不死心，追問道：“這武夫身上的印記，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可知道其底細？”
    “這個，我倒是隱約聽說過一些。”洛思卿沉吟了一下，說道，“據說，種在武夫身上的並非簡單的法術印記，而是一種極其特殊的蠱蟲，平日潛伏在人的腦部深處，極其隱蔽。魔宗高層，則通過掌控‘蠱母’，便能感應所有子蠱的方位，從而確認武夫的具體位置。所以，理論上，沒有武夫能真正逃出魔宗的追蹤。”
    “蠱蟲？潛伏在腦中？！”陸臨臉色一白，頓時感覺頭皮發麻，仿佛有蟲子在顱內爬行，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和惡心。
    “你暫且不用擔心。”洛思卿安撫道，“我答應你，隻要日後我能成功登上魔宗聖女之位，掌握一定的權柄和資源，一定想辦法幫你清除掉體內的子蠱，還你自由之身。”
    但這一次，陸臨陷入了沉默。
    他心中仍有極大的顧慮。
    表麵上看，兩人互相掌握對方的把柄，看似公平，實則不然，隱藏著極大的不公。
    因為陸臨不能殺洛思卿。
    一旦洛思卿身死，她麾下的所有專屬護衛都要陪葬。
    但洛思卿，卻能殺他，以此來永除後患。
    世界上，隻有死人才能百分百保守秘密。
    洛思卿殺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日後若跟在洛思卿身邊，豈能時刻保持萬分戒備？
    總有鬆懈的時候，比如受傷之時、修煉之際、乃至睡眠之中。
    別的不說，若是搭乘洛思卿的飛行法器，在數百米高空之中，她隻需突然收走法器，他陸臨豈非要被活活摔成肉泥？
    洛思卿玲瓏心思，稍一轉念，便明白了陸臨沉默背後的擔憂。
    “你是怕我事後過河拆橋，找機會殺你滅口吧？”她直接點破了陸臨的心思，“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發下‘心魔誓言’。有此誓言約束，你總該能安心一些了吧？”
    心魔誓言？
    陸臨心裏一動。
    他聽說過這東西。
    修仙者在修行路上，最大的劫難之一便是心魔，一旦心魔滋生，極易導致走火入魔，修為盡毀，甚至身死道消。
    而以“心魔”起誓，若是將來違背誓言，便會極大增加引發心魔大劫的幾率。
    因此，修仙者絕不會輕易發下心魔誓言，一旦發出，通常都會遵守。
    這確實是目前能獲取對方信任的最有效方式。
    “好！”陸臨不再猶豫，點頭同意，“你若發下心魔誓言，保證在合作期間絕不加害於我，我便信你，與你合作。”
    當即，洛思卿也不再囉嗦，神色變得肅穆，以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懸浮於空中，然後以一種古老的語調，莊重發下誓言：“吾洛思卿，今日以心魔立誓，在此番與陸臨合作期間，必當真心相待，絕不以任何方式趁機下手，加害於他。若違此誓，甘受心魔反噬，修為盡廢，身死道消，此誓，天地共鑒，直至你我合作自然結束為止！”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滴精血微微一顫，化作一個奇異的血色符文，一閃而沒入她的眉心消失不見。
    看到洛思卿真的發下如此重誓，陸臨心中緊繃的弦終於稍稍放鬆了一些。
    有了心魔誓言的約束，雙方的合作才算有了一個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至此，各懷秘密、互相忌憚的兩人，正式達成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