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雲海之上的驚天對峙，因李風安然步入貢院而暫緩。
    這兩日，兄妹二人開始緩和，談起了劫數，楊戩的心情也因為這一年失聯的怒火消解了。
    自己親妹妹跟一個男人消失了一年，任誰都忍不住多想，憤怒。
    但是此刻看到楊嬋的確是無礙，並且出現了連自己都沒有的清明道炁，這才相信楊嬋真的在悟道。
    當李風從容步出皇宮巍峨的宮門時，遠在華山之巔的楊戩，額間天眼不受控製地自行微睜，一道難以置信的金芒一閃而逝。
    在楊戩的神目視角中，李風周身原本清靈純粹的先天道韻與初生浩然之氣並未改變，但一股磅礴厚重，堂皇正大的人道洪流已如同無形的籠罩其身、
    與整個長安城的皇道龍氣、乃至南瞻部洲的億兆生靈意誌隱隱相連！
    “這……這李風，他身上的人道氣運……難道是科舉高中，簡在帝心了？”
    楊戩失聲低語，語氣中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這才過去多久？
    科舉放榜絕非兒戲，怎會如此之快？
    但這等程度的氣運加身，絕非普通士子所能擁有！
    這個人，短短時間內，先是修煉出純陽先天，然後修煉出浩然正氣，現在竟然連人道氣運都籠罩其身了。
    怪不得自己的妹妹會傾心此人，這人雖然還在微末，但是楊戩已經知曉，給予成長機會，絕非是池中之物！
    楊嬋也看到了兄長臉上的驚容，瞬間帶著如釋重負又帶著些許驕傲的淺笑：“二哥，你現在看到了？他憑自身才學，已得人間帝王青睞。你，還要執意追究嗎？”
    楊戩眉頭緊鎖，如同山嶽般的壓力並未完全散去，聲道：“三妹，莫要高興太早。他能得此氣運，固然是本事，但披香殿失竊案，關乎天庭律法，鐵證如山。縱使他高中，隻要案情未清，我司法天神便有追查之責。為兄可以不在此刻動手，但此事，絕非了結。日後，自有追究之時。”
    楊嬋聽他語氣有所鬆動，立刻抓住機會，語氣帶著一絲懇求：“二哥，我隻要你不為難他，不讓我為難，便足夠了！至於日後……若他真有罪，自有公斷，若他無辜，也必能水落石出。”
    楊戩看著妹妹那執著，頓時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罷了，罷了！三妹，不管是你的劫還是你的緣，為兄看來，此番你是鐵了心要去應劫。走吧，帶為兄去老君觀，見見這個讓你不惜與兄長動手，又能引動人皇氣運的李風！”
    楊嬋聞言，眼中閃過欣喜，但仍不忘確認：“二哥，你需言而有信！”
    “哼，司法天神，言出必行！”
    楊戩說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與無奈：“三妹，你可知為兄為何如此緊張你這情劫？昔日我曾借舅舅的昊天鏡，耗費心力推演天機，清晰見得你命中有此一劫，避無可避。那劉彥昌出現時，我見他凡俗之氣深重，命格淺薄，以為此劫不過爾爾，你當能輕易勘破，故而未曾過多幹預，隻做觀望。豈料……後麵竟又冒出個李風！此人根基深厚，命數迷離，更與你道心相引，此劫之凶險，遠超為兄預料！叫我如何能不憂心？”
    聽到楊戩那聲飽含無奈與關切的歎息，楊嬋心中微動，忍不住追問：“二哥，你……你當初在昊天鏡中，究竟看到了什麽？讓你今日如此……憤怒失態？”
    楊戩沉默了片刻：“我看到……你身陷囹圄，被無邊的黑暗與孤寂籠罩，仙軀受困，神光黯淡。那不再是華山之巔逍遙自在的三聖母，而是……一個被剝奪了自由，承受著莫大痛苦的囚徒。”
    “我看到……你淚流滿麵，整日撕心裂肺，神魂哀鳴，似乎承受著剜心之痛，卻求告無門。”
    “我看到……寶蓮燈在你手中光華暗淡，它護得住你的性命，卻護不住你的心，驅不散那彌漫在你命運長河中的濃重陰霾。你的道……幾乎因此而崩毀！”
    “三妹，我看到的不是一個尋常的小小情劫！我看到的是你仙途盡毀，是你身心受創，是你從雲端跌落塵泥，承受著你本不該承受的萬般苦楚！那鏡中預示的結局，慘烈得讓為兄心驚！”
    “我未能看清引動此劫的究竟是何人，是何麵目。”
    楊戩的語氣帶著一種無力感：“昊天鏡隻示結果，不顯過程與具體之人。但正是這種未知，才更令人不安！我不知道那劫難會何時，以何種方式降臨，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真正護你周全！我隻能看到，你因情之一字，道心蒙塵，最終……傷痕累累。”
    楊戩深吸一口氣：“正因看到如此景象，為兄才對此事敏感至此！任何可能引動你情劫的苗頭，都足以讓我警醒！那李風……他出現得太過巧合，與你牽扯太深，我豈能坐視不理？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可能重蹈那鏡中預示的覆轍？”
    楊嬋徹底怔住了。
    從未見過二哥如此激動，更從未想過，在二哥看到的未來裏，自己的情劫竟會慘烈到如此地步！
    仙途受阻，身陷囹圄，骨肉分離，道心蒙塵……這任何一個結果，都足以讓關心她的人為之揪心。
    楊嬋聽聞此言，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二哥，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避無可避。那麽，你強行幹涉，將我與他隔絕，這劫就算渡過了嗎？還是說，它隻會化作更深的心魔，阻礙我的道途？既然是劫，我便直麵它。是緣是劫，不由你定，亦不全由天定，終需我親自走過，方能真正明了，真正渡過。我想，我會應對此情劫！”
    此刻楊嬋目光看向走出皇宮的李風，內心喃喃自語：“他，真是我的情劫？讓我到了二哥說的這樣地步？”
    楊戩怔怔地看著妹妹，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與疲憊：“是啊……是緣是劫，終需自渡。是為兄關心則亂，著了相了。罷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