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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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感覺怎麽樣,天快黑了,要回去嗎?找醫生開點藥就能走了。”
    “好,我們走吧小姨。”
    江千憶點點頭,帶著人去開了藥,坐上車子就離開了。
    路上,蕭知遠坐在副駕格外沉默。
    睡了將近一下午,他現在也睡不著。
    江千憶沒有開太快,害怕他剛吃了飯不舒服,雖然隻吃了一點點:“在想什麽?”
    正在發呆的蕭知遠猛然回神:“沒,沒想什麽。”
    江千憶扭頭看他幾眼:“知遠,你們三個裏我跟你接觸最少,我不知道你之前過的什麽樣的生活,但是不管別人對你是什麽態度,你要為自己負責。”
    江千憶回想起自己重生之前的生活。
    她是留守兒童,從小被爸媽丟在外公外婆家裏,那裏很偏僻,交通不便,就在山窩窩裏。
    爸媽生下她後就外出打工,每個月會固定寄來生活費。
    江千憶一開始不叫江千憶,她叫江招娣。
    後來,爸媽果然在外又生了一個弟弟。
    取名江來寶。
    江千憶本來以為弟弟會和自己一起生活,還有些開心。
    因為她在村子裏沒有小夥伴,若是有一個弟弟,也不至於那麽孤單,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姐姐的。
    但是爸爸媽媽沒有這樣做,他們選擇把弟弟帶在身邊。
    說大城市的生活條件好,教育水平也高。
    江千憶也想去外麵上學,但是他們又說女孩子家家不需要多高的學曆,會幹家務,以後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就好了。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江千憶大概摸清了父母對自己的態度。
    她開始忍不住怨懟,憤恨,她生氣他們生而不教。
    開始埋怨他們為什麽要把自己生下來。
    更何況有了弟弟這個對照組,她的負麵情緒如青苔般瘋長。
    青春期的孩子心思細膩且天真,江千憶也幻想過自己出去到社會闖蕩,然後幹出一番大事業,用自己的成功來狠狠報複父母的失職。
    可是她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因為體力不支睡在山洞裏的她看見外公外婆打著手電筒摸黑出來找她。
    兩個老人找到她的時候,身上到處都是泥土,本就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
    外婆一把抱住她:“囡囡,你怎麽自己跑這麽遠,不知道山上很危險嗎?餓不餓,快走,我們快回家。”
    外公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護著婆孫二人下山。
    “江江啊,有什麽不開心的,都要跟外公外婆講,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外公外婆從不叫她招娣,隻叫囡囡或者江江。
    他們看江千憶不願意說,也不追問,隻是一個勁的問她餓不餓,冷不冷。
    回家後外公先是感謝了一下其他幫忙找人的村民,接著給她燒水洗熱水澡。
    那天晚上,江千憶抱著外婆哭了好久好久。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蠢,蠢得可怕。
    兩個最愛自己的人在身邊她卻絲毫不關心。
    兩個絲毫不在乎自己的遠在他鄉的人卻能牽動她的思緒。
    好傻,傻的要死。
    沒有人規定父母必須要愛自己的小孩,不管怎麽說,她遇到了很愛自己的外公外婆,她就是幸運的。
    隻要生活中存在一些美好,她就能用這些慰藉自己遭受的不公。
    這麽看來,爸媽把她生下來,也不是那麽糟糕的一件事,至少她遇到了外公外婆,她體驗過被愛包圍的生活。
    但也僅此而已,想讓她去回報他們的生育之恩,是絕對不可能的,此後,他們隻是過客。
    從那以後她不再關心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的意見,隻是好好學習,每天與外公外婆好好相處。
    直到高中。
    高三那年,外公查出糖尿病,家裏開銷突然加大,但是兩個老人死死瞞著準備高考的江千憶。
    他們不想影響外孫女。
    他們知道這場考試對她來講意味著什麽。
    高考結束後的江千憶一身輕鬆的回了家,迎來的卻是兩個頭破血流的老人。
    外公的病已經嚴重到行動不便,外婆每天不僅要照顧外公,還要瞞著江千憶不讓她發現。
    在屋裏給外公穿鞋子的外婆因為沒注意腳下,頭磕在了茶幾角上。
    一時慌張想要去找人求救的外公在客廳門口也被絆倒。
    盡管江千憶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但是因為這裏醫療條件不好,再加上道路不通,兩個老人同一天去世了。
    一句遺言都沒有給江千憶留下。
    外公外婆的葬禮上,江千憶隻是無聲的哭泣,任何人來搭話她都不搭理。
    葬禮過後,十幾年沒見的父母要給她說親。
    “我們就趕緊趁著請的這幾天假,給你相看人家。”
    “對,來都來了,把事一次性辦完就輕鬆了。”
    “你這幾天收拾一下,別整天一臉喪樣,讓人看見了晦氣。”
    “剛好你外公外婆也不在了,給你相看一下,你以後也好跟對方有個照應。”
    “這個彩禮可是有要求的,不能低於十五萬,你弟弟上學的學費可貴了,你的彩禮剛好能補貼一下。”
    “對,還有三金,都不能少的……”
    父母的交談聲充斥著算計,混合著弟弟玩手機遊戲的背景音樂。
    江千憶感覺耳朵裏好像被堵了兩團棉花,聽任何聲音都聽的不真切,他們離自己仿佛格外的遙遠。
    接下來的幾天她如同行屍走肉般被父母帶著看了一戶又一戶的人家。
    有同樣十八九歲早早輟學的男生,也有三十多依舊打光棍滿口黃牙的老叔叔。
    最終他們定下了一個三十四歲的小商人,家裏有點小錢,之前娶的一個妻子因為生病去世了。
    歸咎於這個原因,很多人不願意把女兒再嫁給他,但江父江母不介意,他們像是丟掉了一個累贅一般把江千憶以十八萬八的價格給“賣”了出去。
    就在雙方都認為皆大歡喜的時候。
    訂婚的前一天晚上。
    江千憶跑了。
    她拿著自己的個人證件,以及一些外公外婆留給她的值得紀念的小玩意。
    憑借著自己對這片地形的熟悉,果斷的跑了出去。
    她知道,憑借父母的能力,沒有膽子敢報警,更不可能在網上找她。
    他們懦弱無能,隻會接受現實。
    也因為這個原因,江千憶沒有上大學。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高考分數,後來有機會查了,也放棄了。
    因為知道成績後對她當時的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
    她開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見識各種人,經曆各種事。
    她發現,人真的不能拘泥於一處,更不能對任何事太過於執著。
    她見過生活窮苦但相親相愛的普通人家,她見過家境優渥但精神貧瘠,整日飲酒作樂的富二代。
    她見過天之驕子,家庭美滿同時生活富足的寵兒,也見過因為負債妻離子散的失敗創業者,她見過夫婦和順,但體弱多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