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新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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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辛卯,謝相大婚,小校出袖箭擊相,相中毒矢斃,新婦卒。《建興年間朝野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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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如果謝晏不早死,魏荃就不能頂替他當宰相,說不定楚將軍、李將軍就不會被奸臣所害,大夏必是另一番景象。”
古文化研究院的古籍修複師楚南溪,放下手中竹片刀,對著泛黃的書頁慨然歎息。
驀地,她兩眼一黑倒在工作台上,魂魄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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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甜膩脂粉味、紅燭燃燒的蠟油味、大紅被衾若有似無的熏香味、唇齒間不真實的鐵鏽味,全都混雜在一起,刺激著她大腦重新運轉起來。
楚南溪猛地睜開眼。
她,正端坐在床邊,滿眼紅色、層層疊疊,像是......古代喜房?
楚南溪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上穿的紅綠喜袍,小心伸出手指,搓了搓廣袖上的牡丹紋樣,這是有繡畫之稱的臨安繡。
不遠處的細腿玫瑰椅、細杆落地燭台,小巧而獨具江南美學。
大夏?
再仔細打量這間喜房,楚南溪又發現,屋裏的陳設極其簡單,桌上沒什麽擺件,紅布和喜字,甚至像是臨時掛上去充氛圍一般。
楚南溪目光落在喜床上,撒帳的紅棗、桂圓、蓮子還不少。
她順手撿起顆紅棗,剛想往嘴裏送,驟然間,她眼前一亮,忙不迭抓起一枚銅錢:
“建興通寶?真是大夏國!”
“建興”是夏國獨有的年號,簡直不要太熟悉。
夏國東有東夷,西有西番,南有南蠻,這三邊還算祥和,唯有北狄剛剛吞並了中原,對衣冠南渡的夏國虎視眈眈。
此時,原身記憶如潮而至,記憶碎片閃回,最終停留在今日上花轎前、她在將軍府遙拜爹爹的場景:
“爹爹,不孝女兒去了,哪怕此去不回,若能手刃奸臣,女兒亦無怨無悔。”
二叔兩手交疊身後,不耐催促道:
“趕緊上花轎吧,莫再哭哭啼啼惹人懷疑。你父信裏說得明白,謝相議和,必先斬你父向北狄表誠意,奸相不死,死的就是你父......匕首藏好了?”
回憶至此,她不由自主摸向腰間,果然,喜服之下,藏著一把沒有任何裝飾的帶鞘匕首。
楚南溪目瞪口呆。
這不正是她正在修複的古籍、《建興年間朝野雜談》裏記錄的內容嗎?
她穿到了大夏野史中!
楚南溪有種不好的感覺,腦海裏豁然跳出,書中關於原身的悲催結局:相中毒矢斃,新婦卒。
新婦卒?
不,誰都不想一穿越就死。
她乍然記起,最近修書時發生的一樁怪事:
這本書裏出現了一個不合常理的記錄,在抗狄戰鬥中,李將軍的副將在突圍時使用了簡易滑翔機,這絕對是考古重大發現。
可當她要再次確認時,書頁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最終字不可辨,連同那副將也再查無此人。
現在想來,既然自己可以穿越......
說不定,書裏有比自己先來一步的穿越者。
“轟隆隆!”
來了!應該是係統吧?
楚南溪期待的轉頭看向窗戶,暮色中的窗紗隨著閃電明明滅滅,仔細聽聽,外麵卻並未下雨。
二月裏炸旱天雷,倒是常見。
讓她抓狂的是,旱天雷之後卻沒傳來任何係統提示音。
別人穿書,手握完整劇本,預知故事線走向,虐渣打臉爽翻天,自己穿書穿了個筆記體野史。
沒有詳細劇情,隻有一堆真假難辨的朝野八卦。
楚南溪使勁晃晃腦袋,珠冠上的博鬢、珠穗、垂珠叮零零一陣亂響,如同她此刻淩亂如麻的思緒。
第一次穿書,不知在古籍中死亡,是會回到現實世界,還是像那位使用過滑翔機的副將一樣,隨著書頁碳化徹底消失?
這讓她怎能放心去死?
更讓她苦惱的是,原身這位將軍府小姐,竟是被她二叔騙來行刺新郎的刺客,一枚大大的坑爹棋子。
書中記錄,楚氏死於今晚。
而她爹爹楚行舟、一代抗狄名將,被構陷“私通北狄、攛女謀殺大臣”,連回臨安麵聖陳情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釘死在興元府監獄刑架上。
大夏初期,宰相謝晏英年早逝、楚將軍冤死獄中、李將軍被斬風波亭,這三位曆史人物,一直是楚南溪的意難平。
如今,自己穿成了楚將軍的女兒,今晚要在洞房裏刺殺謝相,三個意難平,一下遇到了倆。
而這一切,正是奸臣魏荃鏟除謝相、楚將軍的一箭雙雕之計。
“啪!”
龍鳳紅燭兀自爆了個燭花,突如其來的小小聲響,在靜謐喜房裏不啻於剛才那個旱天雷,嚇得她差點把手中喜扇抖摟出去。
抬眸望向不遠處宛如靜止的燭火,楚南溪用力轉了轉眼珠,這才醒過神來:
無論如何,都得先過今晚這關,活下去,才有考慮未來的機會,刺殺謝晏是死路,更何況,她並不希望謝晏死。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夏,她必須改變計劃。
原主是個傻白甜,不多的記憶碎片告訴她,今晚的幫手,除了兩個陪嫁丫鬟,還有一個藏在嫁妝箱裏混進相府的家丁。
家丁會在庫房裏放火製造混亂,嫁妝箱裏還混著一箱火油,一旦放火,將軍府絕對脫不了幹係。
“春花!秋月!”
楚南溪清了清嗓子,連聲輕喚陪嫁丫鬟的名字,她們正候在門外等待新郎。
“春、春花?......秋月?”
嗯?怎麽沒人回應?
完蛋,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楚南溪的手指甲像是要掐進肉裏,痛覺逼迫她拚命壓榨腦子裏的記憶:
不對,記憶裏那倆丫鬟此時就在門外,後來還是她們攔住謝晏去路,他才被自己刺成重傷。
而她和兩個丫鬟,卻是死在那放火家丁的手裏。
無論謝晏死不死,二叔都不會讓她們活著。
可現在,兩個丫鬟都不見了。是出了意外?還是因她穿越帶來變數?她不得而知。
楚南溪緊握著扇柄的手微微顫抖,她本能挺直脊背,眼睛微眯卻露出一絲堅決:
今晚首先要對付的不是謝晏,而是假扮成護衛的補刀刺客。
當時她太緊張,匕首並未刺中謝晏要害,不知哪冒出來的補刀刺客,他袖箭上淬著白山毒,才是讓謝晏斃命的真正元凶。
既然補刀刺客不可控,放火也不能避免,她要想擺脫刺客嫌疑,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離開刺殺現場,強行造成不在場證明。
至於新娘子此時離開洞房合不合禮製,這不是當下要考慮的問題。
說做就做。
楚南溪提起裙擺,快步走向關著的後窗,她要從窗戶爬出去,避開補刀刺客的刺殺。
可......後窗怎麽推不開?
窗戶被釘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