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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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行簡的臉色變化,正好落入趙世策眼中。
    趙府尹順著楚行簡目光方向轉頭看去,頓時臉上笑成了老菊花:“喲,是謝相!這麽巧?你也來了?”
    “趙府尹,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
    謝晏聲音沒什麽溫度,絲毫不掩飾滿臉不待見,“夫人回門,我下朝順路接她回府有什麽問題。你呢?趙府尹?你怎會出現在我嶽丈府中?
    我若不來,豈不是任憑你們欺負我的人?”
    謝晏話音剛落,本想低頭裝死的楚行簡,趕緊硬著頭皮賠笑解釋:
    “都是一家人,謝相言重了。南溪回來拿嫁妝,我們樁樁件件都已核對清晰,哪裏談得上‘欺負’她?況且,趙府尹隻是就事論事,並未針對任何人。”
    “是啊是啊,謝相誤會了,雖說大伯不在府中,我們可不敢怠慢南溪。”
    盧氏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都說謝相殺人不眨眼,她有些怕這位侄女婿。
    謝晏也沒拿正眼看他們,隻管低頭向詫異回身的楚南溪緩聲道,聲音不大不小,每個字都飄進在場人的耳裏:
    “今日早朝,嶽丈大人被人設計陷害,幸得官家英明,已下令將兩位當事人繩之以法。
    其實他們不知,就算嶽丈大人離開平西軍,官家也不會再派楚家人去接替他,而是會將精銳拆散,分派到北線各路軍中。
    重新組建的平西軍,亦會交給官家信任之人執掌,比如......”他轉臉看了身邊的沈不虞一眼道,
    “比如,清河大長公主府的沈老駙馬。”
    沈不虞雙手背身後,正在饒有興趣的看戲,忽聽謝晏點到他七十歲的老祖父,不由得挺直腰背、一臉驕傲的配合他。
    要不是場麵嚴肅,楚南溪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她隻好抿著嘴、不停眨巴眼睛,緩解心中想笑的衝動:昨晚的行動成功了!被拆開的密函沒有暴露,爹爹保住了。
    一息之間,楚南溪的內心狂喜,竟如潮水般衝擊著謝晏的心。
    謝晏愕然,緊緊盯著眼前這張朝思夜想的臉:
    她雖一直在眨眼,但臉上並無異常表情,難道,狂喜才是她內心的真實感受?可我怎會感知她的情緒......
    楚南溪並沒關注謝晏的異樣,但一旁的趙世策卻如芒在背。
    沈老駙馬在成為駙馬都尉之前,就是位年輕將領,武將尚公主,這是大夏朝多年慣例。
    九年前,沈老駙馬重新披掛上陣,護著官家一次次躲過北狄追兵。
    宮中兵變,老駙馬同樣帶著幾十護衛衝在前麵入宮勤王,路上正好撞見、卷了金銀細軟準備出逃的趙府尹。
    好在沈老駙馬見朝局未穩,並未宣揚,讓以勤王為傲的趙府尹保住了顏麵。
    謝晏幾句話,便讓楚行簡和趙世策心都涼了半截。
    哪知他接著又補充一句:
    “剛才那封偽信撕了沒關係,舅兄與族老們都看過,某不介意請皇城司替諸位場景還原,隻要有三名人證,罪名同樣成立。”
    “啊?皇城司?”
    族長、族老們再度慌了神,先前是會少塊地,現在是會要了他們的老命,命都沒了,還要多那塊地做什麽?
    更何況,若是進了皇城司,偽信成了公案,便不再是能在家族內部處理的家族糾紛。
    難怪說謝相手段狠毒,趙府尹揚的隻是封偽信,他連妻族都能給你揚了。
    可趙世策不是族老,兵變當時他隻是準備逃跑,但城門很快便關了,沒跑成。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他的目光,在這對顯然沒商量好的夫妻身上掃來掃去,已然抓住了謝晏這招的軟肋:
    軟肋,就是他夫人楚南溪。
    楚南溪早知有偽信,為何不告訴謝晏?根本不需拿到偽信實物,隻要對楚行簡嚴刑逼供,這軟骨頭隻怕沒上刑就招了。
    而偽信證明的是楚行簡有害謝晏之心,楚南溪隻求家族將他除籍,應該是還顧及血脈情分。
    謝晏果真要將此事鬧到皇城司,他是能贏,可他夫人未必會滿意。
    趙世策胸有成竹,打斷族老們的竊竊私語:
    “謝相,黎明百姓生活不易,你可不要仗勢欺人,小事化大,讓你嶽家失了顏麵。謝夫人今日是回門、不是屠門,你把皇城司拖進來,讓謝夫人今後在楚家如何自處?”
    謝晏進來得晚,並未聽到楚南溪一二三條擺明偽信證據,但昨日楚南溪曾求過他,暫時放過楚行簡,因留著他有用。
    楚南溪今日要將楚行簡除籍,自有她的道理。
    尊重且不幹涉她,契約夫妻第一條。
    謝晏正想如何兩全,忽然,他又感受到她心中不安情緒,似乎並不願意往皇城司這條路進行下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穿越九年,謝晏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他似乎能感受楚南溪心中隱藏的情緒。
    難道這就是弗雷德裏克說的心電感應?
    難道,楚南溪真是楚雲?
    她們長得還如此相似......
    謝晏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沸反盈天,他恨不得立即把楚南溪帶走,問問她還記不記得,那年戰機跑道旁、他一去不回的吻別。
    謝晏的沉默,讓趙世策很想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人人都說謝相如何算無遺策、殺伐果斷,看來,他還是太年輕,朝堂上又沒根基,不過是替官家背罵名的馬前卒罷了。
    趙世策得意笑道:
    “年輕郎君,要學著以和為貴,別總那麽暴脾氣。天下哪有那麽多是非對錯?有的都是人情世故。”
    此時,族長、族老們也看出來了,謝相對楚家榮辱還是有顧忌的,他也並不是真想送他們進皇城司。
    這讓他們立刻又想起了族田。
    “既然府尹這麽說......那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二郎,快、快把你娘扶進去,婦道人家、在各位官人麵前胡言亂語像什麽話。”
    “對對對,我們就不打攪你們一家團聚......”
    趁著謝相不再揪住他們談什麽皇城司,族長幾人正要腳底抹油、先溜為敬,隻聽楚南溪大聲道:
    “族長留步,寫了除籍書再走。”
    族長頭大如鬥:
    難道楚夫人當年是吃稱砣懷的孕?怎麽生了個死心眼女兒?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纏著他們要“除籍書”?
    “老族長,南溪想問,楚氏一族,是不是以仁義忠孝悌為立族之道?”
    楚南溪眉眼彎彎。
    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