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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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南溪向阿兄告別之時,離開將軍府的謝晏,並未與沈不虞去吃魚,而是匆匆回了相府。
    再次踏入依舊掛著大紅燈籠的正院,謝晏才發現,他的這場婚禮舉辦得有多敷衍。
    相府四處張燈結彩,看上去很喜慶,除此以外,賓客是專門安排的、流程能省則省,婚房裏的擺件更是盡量減少,以免一不小心便成了刺客的趁手凶器。
    大夏女子,一生隻有一次隆重大婚,即便以後和離再嫁為正妻,婚禮也隻會從權從簡,不再能鳳冠霞帔、穿戴象征初嫁的紅綠嫁衣。
    她將來與愛人成親......也會遺憾的吧?
    謝晏進了正房,坐在朱漆束腰小桌前,靜靜看著婢女們魚貫而入,在桌上擺放精致酒菜,腦子卻在信馬由韁。
    竟然生出了三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愧疚之心。
    忽聽門外響起楚南溪愉快的聲音:“開飯開飯!本小姐都快餓死了。”
    “小姐、小姐!姑爺在屋裏呢......”
    秋月快步追上,盡量壓低聲音想提醒她屋裏謝晏的存在,可楚南溪還沒聽清,便已大步跨入門檻。
    謝晏抬起頭,看見楚南溪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周身卷著春日裏才有的勃勃生機,他嘴角輕輕扯起,慢條斯理道:
    “回來了?坐下吃飯吧。”
    “相、相公?”楚南溪完全沒料到,謝晏竟會在她房裏守著一桌飯菜等她,“你怎會在此?”
    “將軍府的事處理完了?”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麽,隻留下王嬤嬤在那邊看著。”楚南溪實話實說。
    謝晏微微頷首,指指對麵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我已讓墨陽去做‘平西侯府’的匾額,最快明日便能送到府上,然後讓他留在侯府幾日,幫著王嬤嬤處理雜事。
    變更府宅名報備,我會派人去太府寺。剩下的,就看府裏是否需要增減人手,墨陽這一塊熟,你可安排他去找牙人。”
    “多謝多謝,還好相公考慮周全,我這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楚南溪初來乍到,原身又是個沒管過家的千金小姐,與二房斷親後,留下一堆事,她還真沒頭緒。
    “腦子?”
    謝晏敏銳抓住一個楚南溪脫口而出的詞。
    大夏人多信奉“心之官則思”,而她卻說“轉動腦子”。
    楚南溪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口誤,還好她熟知曆史,連忙解釋道:
    “夏人沈括,在他的《夢溪筆談》裏提到過,‘神舍於腦’,我覺得這種說法很有道理,每當有問題又想不出答案的時候,我腦子就會痛,那可不正是神舍於腦,轉動的是腦不是心?”
    謝晏略頓了頓,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我見楚小姐麵善,我們以前......是否曾見過?”
    “沒見過。”
    楚南溪一口否認。她就著丫鬟端來的小盆洗了手,人也逐漸放鬆下來:
    “前日大婚,我是第一次見到活的你......哦,我意思是,以前隻見過你畫像。”
    “可楚小姐對我的父母家事,似乎很熟悉。”
    昨日在花廳裏,她曾義正言辭的說,謝晏父母舍生取義,府裏沒有“老太君”。
    “那都是......王嬤嬤!對,是王嬤嬤打聽回來的。相公也該知道,盲婚啞嫁,誰不想對自己未來郎君多些了解?私下裏打聽,也是人之常情。”
    楚南溪見謝晏麵色如常,小心翼翼問:
    “相公不喜歡我打聽你的事?還是我哪裏說得不妥?”
    “並未不妥。”謝晏往楚南溪碗裏夾了塊鰣魚,又輕描淡寫問,“楚小姐在閨中,是否有表字?”
    “表字?我沒有。”
    楚南溪仔細想了想,確定記憶裏沒遺漏什麽東西。
    謝晏一邊給楚南溪倒酒,一邊微微笑道:
    “你我雖為契約夫妻,但若總稱你‘楚小姐’,未免容易讓人生疑,不如,我送你個表字,就喚你‘卿卿’,如何?”
    “卿卿?......很好聽。”她言不由衷,很快又促狹笑笑,“有來無往非禮也,那我也送你一個小名,就叫你......”
    謝晏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不由得漸漸抓緊。
    “卿卿”是他前世未婚妻楚雲的小字,而她,則喜歡喚自己在法國留學時的名字“阿穆爾”,法語意思是“我的愛”。
    他是如此期待,楚南溪能喚出那個久違的名字。隻見她略想片刻,便有些高興的說:
    “那我就叫你......寶寶!”
    “寶寶?”謝晏不甘心,他想給她更多提示,“以前,我朋友喜歡叫我‘阿穆爾’。”
    楚南溪歪頭想了想:“阿穆爾?好名字。在契丹語中,意思是‘草葉上的露珠’,你朋友很風雅嘛,可為什麽用契丹語?你朋友是契丹人?”
    契丹語?這麽巧。
    謝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抓著衣袍的手也緩緩鬆開:
    看來,她和自己不一樣,並非楚雲穿越而來,更無前世記憶,她與楚雲隻是長得相似,僅此而已。
    我在期待什麽?
    寶寶就寶寶吧,反正以後兩人交集不多,應該沒機會這麽叫。
    謝晏沒再另找話題,兩人默默用完午膳,見楚南溪放下筷子,他從懷裏掏出一把袖箭,放在她麵前:
    “這是那晚刺客的袖箭,我已將它做了改造,扣一次扳機,隻會射出一支箭,這樣單箭力度會更大,射殺的機會也變成三次。”
    “哇!這個我喜歡!”
    楚南溪立即拿起袖箭,眉開眼笑的在自己手腕上比劃,隨口問:“寶寶還會改裝武器?這麽厲害!”
    寶寶......
    謝晏略微有些不適,但並未表現出來:“我曾在鎮北侯李將軍麾下待了五年,軍隊裏什麽能人都有。”
    “李將軍麾下?”
    楚南溪忽然想起,野史中記載,李將軍副將曾使用過簡易滑翔機,鬼使神差問了出來:
    “李將軍是不是有位副將叫孟瑛,他曾使用過一種,像翱翔的雄鷹那樣,能將人帶上天的工具?”
    謝晏警覺的抬起眼簾,仔細打量著楚南溪,半晌,嘴裏才蹦出兩個字:
    “沒有。”
    居然沒有啊......那現實中,野史書頁的加速碳化,到底是不是與穿越者有關?或者說,穿越者會不會導致這個書中世界坍塌?
    楚南溪沒再繼續想這個世紀難題,注意力完全放在結構精妙的袖箭上。
    臨安內城武器管製嚴格,就連城門例行檢查,門卒都會用上磁石,生怕有人私藏武器。
    楚南溪正愁沒武器防身,這袖箭尺寸不違法,剛剛好。
    謝晏感知到,她是真的喜歡這袖箭,至少比送她“卿卿”兩字時,她心中的愉悅,不知多了多少倍。
    她既不是楚雲,為何讓我感知她的情緒?
    謝晏心裏莫名有些煩躁,站起身,丟下一句“我讓承影做個草靶讓你練習”,便匆匆告辭。
    “那個......寶寶!”楚南溪忙追到門口,“過幾天花朝節,我約了表妹去拜花神。謝謝你昨天給我的金葉子!”
    謝晏沒回頭。
    春日陽光裏,他抬起手臂輕輕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