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符散人”的名聲，在黑水坊市低中階修士的圈子裏，已然不僅僅是一個“物美價廉”的符籙供應商。
    半年時間的深耕細作，馬長征憑借其看似豪爽仗義、樂於助人的做派，成功地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頗有聲望和“信譽”的中間人。
    他深諳人情世故，或者說，深諳如何利用利益和人情來捆綁、利用他人。
    對於那些手頭拮據、卻又急需符籙保命的落魄散修，他時常會“偶發善心”，免費贈送一兩張低階的神行符或金盾符，美其名曰“結個善緣”。
    對於某些看似有潛力、或能提供些許有用信息的修士，他也會在交易時“不小心”多給一張，或是“抹去零頭”。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卻在潛移默化中，為他贏得了不少好感與口碑。
    而他真正用來凝聚人氣、編織關係的核心手段，便是那每月一次、雷打不動的“墨符小拍”。
    不知為何，每當站在那臨時搭建的簡易拍賣台後，看著下方眾多修士因他拿出的物品而競相出價，感受著那種掌控節奏、調動情緒的氛圍，馬長征內心深處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滿足感。
    這似乎比他悄無聲息地殺人奪寶，更能讓他體驗到一種別樣的“存在感”與“影響力”。
    每次小拍之前，他都會在自己的甲字九號洞府，舉辦一場小型的交流會兼品茗宴。
    這幾乎成了黑水坊市一部分固定修士每月期待的節目。
    這一日，又是“墨符小拍”前夕。暮色降臨，華燈初上（坊市內用以照明的月光石與燈籠陸續點亮）。
    馬長征的洞府門前，已然掛上了“今日有客，暫不售符”的木牌。洞府內，卻是燈火通明，笑語喧嘩。
    原本用於修煉的靜室被暫時清空，鋪上了柔軟的獸皮地毯。
    幾張靈木長案呈環形擺放，上麵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靈果、精致的糕點和香氣四溢的烤肉——這些大多是從藍星帶來的特產，經過靈氣滋養，在此界顯得別具風味，更能補充微薄元氣。
    最重要的，是每張案幾上都擺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馬長征特意從雲清宗勢力範圍帶來的、品質上乘的“雲霧靈茶”。
    此茶香氣清幽，能寧心靜氣，對修士神識有微弱滋養之效，在資源匱乏的南蠻之地，算是不錯的享受。
    受到邀請的賓客約有二三十人，都是馬長征這半年來精挑細選、或主動靠攏過來的“熟人”。
    他們修為多在練氣中期到後期，身份各異，有散修、有小家族子弟、有商鋪管事，甚至包括一兩位與烏噶關係不錯、負責坊市具體事務的南蠻宗內門弟子。
    “墨符道友，又來叨擾了！”一個身材幹瘦、眼神靈活的散修笑著拱手進來，他是“包打聽”侯三，修為不高，但消息極為靈通。
    “侯道友客氣，快請入座，嚐嚐新到的靈茶。”馬長征笑容和煦，親自引他入座。
    很快，洞府內便坐滿了人。氣氛熱烈，眾人寒暄著，品評著靈茶與點心，對馬長征的慷慨讚不絕口。
    “墨符老弟這雲霧靈茶，每次喝都讓人神清氣爽，比坊市裏那些粗製濫造的‘黑葉茶’強太多了！”一個滿臉虯髯、背負巨斧的壯漢大聲讚道，他是狩獵隊頭領石猛，練氣八層修為，是馬長征組合符籙的忠實客戶。
    “石大哥喜歡就好，待會兒走時，帶上一包。”馬長征笑著回應，顯得極為大方。
    酒過三巡，茶至半酣，在靈茶那微弱的寧神效果和融洽的氣氛下，眾人的話匣子逐漸打開。
    馬長征則看似隨意地穿梭於各張案幾之間，殷勤添茶，不時插科打諢，引導著話題。
    “唉，最近南邊那片瘴氣林可不太平，聽說有好幾支狩獵隊都栽在裏麵了，連個全屍都沒留下。”石猛灌了一口靈酒，咂咂嘴說道。
    “哦？石大哥可知具體情形？”馬長征適時遞上一盤靈果，關切地問道。
    “據逃回來的人說，裏麵好像出現了變異的毒瘴蠍，速度奇快，甲殼硬得離譜，尋常法器難傷，而且毒性猛烈，中者立斃！他娘的，害得我們隊最近都不敢接那邊的活了。”石猛抱怨道。
    馬長征心中默默記下：瘴氣林，變異毒瘴蠍，需加強防禦與解毒類符籙儲備。他麵上則露出同情之色：“確實凶險。石大哥若需要，我這兒新製了幾張避毒符和金剛符，效果尚可，下次出任務前，可來取用，算我讚助。”
    “哈哈，那感情好！墨符老弟就是仗義！”石猛大喜。
    另一邊，侯三正壓低聲音，跟幾個相熟的修士嘀咕：“聽說了嗎？烏噶師兄他們最近好像很忙，坊市東區那邊戒嚴了好幾次，據說是宗內來了大人物巡視，檢查什麽……‘物資轉運’情況。”
    “物資轉運？”旁邊一個商鋪管事模樣的修士接口，“難怪最近幾家大商鋪都在暗中收購療傷和補充氣血的丹藥，價格都漲了一成多。”
    馬長征耳朵微動，端著茶壺走過去，自然地給幾人續上茶，仿佛隨口問道：“哦？南蠻宗最近要有大動作？莫非前線戰事吃緊，需要加大後勤補給？”
    侯三見是馬長征，也沒隱瞞，低聲道：“不太像。倒像是在準備什麽……大型的儀式或者陣法？我有個遠房表親在宗門夥房當差，聽說最近運進去不少罕見的空間屬性材料，還有一些……嗯，活祭品。”他說到最後，聲音幾不可聞。
    馬長征心中凜然：空間材料、活祭品！這與之前虛空石的情報隱隱吻合！南蠻宗果然在謀劃與空間相關的大事，而且可能涉及邪異的血祭！他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感慨道：“宗門大事，非我等散修所能揣測。來，喝茶，喝茶。”
    又有修士談起最近哪個修士莫名其妙失蹤，哪個小隊在探索遺跡時發現古修洞府卻內訌死傷慘重，坊市內又流入了哪些來曆不明但威力不小的法器……種種或真或假、或重要或瑣碎的信息，在這推杯換盞、茶香氤氳的氛圍中，如同溪流匯入江河，盡數被馬長征那強大的神識默默捕捉、分類、儲存。
    他就像一個耐心的蜘蛛，安靜地待在網中央，等待著獵物自己將信息送來。
    這種不用親身冒險，就能獲取大量情報的方式，安全而高效，讓他非常滿意。
    待到眾人酒足飯飽，談興漸弱，氣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了，馬長征便會拍拍手，笑著宣布：“諸位道友，茶餘飯後，正戲該開場了！今日小拍，除了在下準備的一些符籙，還有幾位道友托售的物品，品質皆是不凡，望諸位踴躍出價！”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叫好。洞府一角被清出，馬長征站上臨時拍賣台，臉上洋溢著熱情而自信的笑容，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首先拿出的是自己的符籙，除了常規的火蛇符、金盾符，重點推介了新研製的“連環雷擊符”（模仿現代電擊槍原理，雖單次威力不強，但能造成短暫麻痹）和“閃光迷蹤符”（強光致盲加幹擾神識）。這些新奇實用的符籙引起了激烈競價。
    接著，便是其他修士寄拍的物品。有石猛拿出來的一對完好無損的毒瘴蠍螯鉗，是煉器的好材料；有侯西提供的一卷殘破的南疆妖獸分布圖，據說標注了幾處稀有妖獸的巢穴；甚至還有一位修士拿出一件來路不明、但靈氣逼人的古玉簪……
    馬長征對每一件拍品都如數家珍，用極具煽動性的語言描述其價值，巧妙調動著競拍者的情緒。
    他看著台下眾人為了他主持拍賣的物品而爭得麵紅耳赤，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讓他心潮澎湃。
    拍賣會結束後，馬長征會根據拍品成交價，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這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種定期聚會和拍賣，他將一批具有一定信息渠道和消費能力的修士，牢牢綁定在了自己周圍，形成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小圈子。
    送走所有賓客後，洞府重歸寂靜。馬長征獨自一人，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殘局，腦海中卻在飛速整理、分析著今晚獲取的所有信息：變異妖獸、南蠻宗物資調動與血祭傳聞、失蹤修士、新出現的遺跡和法器……
    這些零碎的信息，經過他的拚湊和聯想，逐漸勾勒出黑水坊市乃至南蠻之地近期暗流湧動的模糊圖景。
    “南蠻宗……空間陣法……血祭……”馬長征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看來，得找個機會，把這些情報送出去了。張師叔那邊，應該會對此很感興趣。”
    他端起一杯已經微涼的靈茶，一飲而盡。借助“墨符”這個身份，他不僅賺取了大量靈石，更編織了一張隱秘的情報網。這半年的潛伏，價值遠超預期。
    而接下來的風雨，他似乎已經能聞到一絲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