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戰雲南移,暗棋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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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自雲清宗與南蠻宗在南嶺一線爆發衝突以來,已是六個寒暑交替。
    這六年裏,綿延起伏、瘴氣彌漫的百越叢林,早已淪為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盤。陡峭的南嶺山脊線,如同一條猙獰的傷疤,被無數法術、劍光、毒蠱反複犁過,浸透了雙方修士的鮮血。然而,戰局卻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造成這種局麵的根本原因,在於雙方高層心照不宣的默契——不投入元嬰期力量。無論是雲清宗的雲嵐真君,還是南蠻宗的萬毒真君,都是各自宗門唯一的定海神針,是傳承與威懾的最終象征。
    一旦這等存在親自下場,稍有閃失,對整個宗門而言便是滅頂之災。因此,戰爭被限製在了元嬰以下。
    高端戰力以金丹期長老為主,他們坐鎮後方,運籌帷幄,偶爾出手也多是相互牽製;中堅力量則是大量的築基期修士,他們是戰場上的指揮官和決定性力量;而數量最為龐大的底層,便是無數在煉氣期掙紮的弟子,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填滿著戰線的每一寸土地。
    僵持,意味著消耗,也意味著變數。
    雲清宗高層深知久戰不利,畢竟南蠻宗占據地利,熟悉叢林環境,更有各種詭譎的巫蠱毒術助陣。為打破僵局,雲清宗憑借其積累的人脈與付出的不菲代價,成功邀請到了兩大元嬰級宗門前來助戰。
    其一,便是來自西域苦寒之地,以煉體功法聞名,弟子個個如同怒目金剛的“金剛寺”。
    此宗修士肉身強橫,力大無窮,正好克製南蠻宗許多依賴肉身搏殺的妖獸和煉屍。金彌勒,便是此寺派遣而來的精英弟子之一。
    其二,則是來自東方道門昌盛之地,擅長符籙與陣法結合的“青雲觀”。此觀弟子手段玄妙,符陣一出,往往能困敵於無形,或扭轉局部戰局。雲機子,便是青雲觀此次參戰的代表人物之一。
    兩大強援的加入,讓雲清宗一方士氣大振。金剛寺僧兵如同金色洪流,衝垮南蠻宗的陣線;青雲觀道士則在空中布下重重符陣,削弱敵軍,增益己方。戰線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南蠻宗腹地推進。
    南蠻宗自然不甘示弱,麵對三大宗門的壓力,他們也迅速做出了反應。憑借與南方海外勢力的古老盟約,他們從南海深處的島嶼群中,請來了同樣擁有元嬰修士坐鎮的“碧波島”。
    碧波島修士擅長禦使水族妖獸,精通水係法術,在百越叢林這水汽充沛、河網密布之地,同樣能發揮出驚人的戰力。
    於是,這場原本是雲清宗與南蠻宗的局部衝突,驟然升級為三方勢力對壘兩大宗門的區域性大戰。表麵上,是雲清宗、金剛寺、青雲觀三方聯手,占據優勢。但實際上,南蠻宗憑借對百越叢林的絕對熟悉,借助複雜的地形、無處不在的毒瘴陷阱、以及神出鬼沒的蠱蟲,將防禦戰打得有聲有色。
    而碧波島修士的到來,更是彌補了他們在水係法術和遠程召喚上的短板。戰局雖然依舊在向南蠻宗方向緩慢推移,但遠未到潰敗的程度,雙方在南嶺及其周邊區域,依舊進行著慘烈而焦灼的拉鋸戰。
    然而,在漫長的戰線上,總有強弱之分。黑水坊市所在的東線,由於地勢相對開闊,叢林不如中線濃密,且靠近雲清宗勢力範圍的邊緣,成為了雲清宗及其盟友重點突破的方向。
    在金剛寺僧兵的悍勇衝擊和青雲觀符陣的強力支援下,雲清宗在東線的進展最為迅速。
    經過兩年不計代價的猛攻,兵鋒已然逼近黑水坊市外圍,最近的前哨據點,距離坊市已不足三百裏!
    坊市內,甚至偶爾能聽到遠方傳來的隱約法術轟鳴,感受到地麵的輕微震動。
    恐慌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黑水坊市蔓延。
    這一日,馬長征正在自己的甲字九號洞府內,清點著近期符籙銷售的靈石收入,同時默默感應著隱藏在安全點的那幾具金屍銀屍的狀態。
    洞府外的警示禁製突然被觸動,一道傳音符飛入,是烏噶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墨符師弟!速來坊市管理處!緊急事務!”
    馬長征心中一動,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儀容,將“墨符散人”那慣常的沉穩表情掛在臉上,快步趕往坊市管理處。
    管理處大廳內,氣氛凝重。數名南蠻宗的築基期執事麵色嚴肅地站在前方,其中就包括與馬長征相熟的烏噶,以及另一位負責坊市防禦的築基中期執事屠烈。
    下方則聚集了數百名神色惶惶的修士,大多是在坊市有產業或長期駐留的散修和小家族代表。
    屠烈目光如電,掃過全場,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壓抑:“諸位!想必大家都已感知到前線戰事吃緊!雲清宗及其爪牙推進迅猛,為保存實力,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宗門決定,東線部分區域,實施戰略性後撤!黑水坊市,亦在撤離範圍之內!”
    大廳內頓時一片嘩然!雖然早有預料,但正式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眾人難以接受。這意味著他們多年經營的產業、人脈,可能都要毀於一旦。
    “肅靜!”屠烈一聲冷喝,築基期的威壓散發開來,讓眾人噤若寒蟬。“宗門已在新防線構築防禦工事!所有隸屬於我南蠻宗的修士,以及願意追隨我宗撤離的各路道友,即刻起,分批南下!坊市庫藏及重要物資,優先轉移!爾等有產業者,速速收拾細軟,三日後,於此地集合,統一出發!違令者,後果自負!”
    命令下達,不容置疑。馬長征混在人群中,低著頭,眼神閃爍。這正合他意!作為潛伏的暗子,深入南蠻宗後方,才能接觸到更核心的情報。
    他注意到,烏噶在宣布命令時,暗中向他使了個眼色。
    散會後,烏噶特意將馬長征留下,低聲道:“墨符師弟,你的符籙之術,對宗門大有裨益。此次南下,你便隨我這一隊行動。路上或許不太平,你的符籙正好能派上用場。回去好生準備,三日後出發。”
    “多謝烏噶師兄關照!師弟定當竭盡全力!”馬長征連忙拱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與一絲對前路的憂慮。
    返回洞府後,馬長征立刻行動起來。他首先去了那三十畝靈田,找到老周頭,告知了撤離的消息。
    “大師……這……這靈田裏的青桑木和辰砂草,眼看就要成了啊!”老周頭看著長勢喜人的靈植,滿臉不舍與心痛。
    馬長征歎了口氣,取出一袋靈石塞給老周頭:“時局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這些靈石,分給大夥兒,算是遣散費。你們……各自尋個安全去處吧。”
    老周頭與一眾靈植夫感激涕零,他們知道,在這兵荒馬亂之時,馬長征還能想著他們,已是極為難得。
    隨後,馬長征回到洞府,開始了徹底的清理。所有與“墨符”身份相關的製符工具、剩餘符籙、靈茶點心等物品,能帶走的全部打包收入儲物袋;洞府內布置的陣法被他小心拆除,陣旗陣盤一一收起,不留任何痕跡;至於那麵至關重要的“鑒真玄鏡”,他早已在接到傳音符的瞬間,就心念溝通,讓其進入最深層次的休眠狀態,此刻更是施加了數道加固封印,確保萬無一失。
    他也未忘記自己真正的任務。在撤離前的混亂中,他利用之前發展的一些不起眼的情報渠道,將“南蠻宗東線主力南撤,於黑水坊市以南某區域構築新防線”這一關鍵信息,通過隱秘的方式傳遞了出去。
    至於雲清宗能否及時抓住戰機,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三日後,黑水坊市一片狼藉。曾經熙熙攘攘的街道變得冷清,不少店鋪被洗劫一空,來不及帶走的雜物散落滿地。空氣中彌漫著焦躁與絕望的氣息。
    馬長征跟隨著烏噶率領的南撤隊伍,匯入了南蠻宗東線修士南下的洪流之中。這支隊伍成分複雜,有南蠻宗的本宗弟子,有依附宗門的小家族修士,也有像馬長征這樣被“裹挾”或自願跟隨的散修。
    人們拖家帶口,帶著盡可能多的行李,臉上大多帶著迷茫、疲憊以及對未來的不安。
    隊伍如同一條蜿蜒曲折的長蛇,在百越叢林崎嶇的小道上艱難前行。
    頭頂不時有南蠻宗的巡邏修士飛過,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後方遙遠的天際,偶爾會爆發出劇烈的靈氣波動和轟鳴聲,那是斷後的修士在與追擊的雲清宗人馬交戰。
    馬長征沉默地騎著自自己的大水牛走在隊伍中,偶爾與身旁幾個相熟的、同樣來自黑水坊市的修士低聲交談幾句,臉上帶著與眾人一般的憂慮。
    他的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觸角,悄然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隊伍的構成、士氣的高低、指揮的調度、沿途的地形……所有信息,都被他默默記下。
    他知道,隨著這次戰略性的南撤,戰爭的焦點將轉移到新的防線。而他自己,這顆雲清宗深埋的釘子,也將跟隨著敵人的腳步,深入其腹地,在新的舞台上,繼續扮演著“墨符散人”的角色,為宗門攫取更多的情報與利益。
    前方的道路必然更加危險,但也可能蘊含著更大的機遇。東線的潰縮,對於整個戰局或許是挫折,但對於他馬長征個人而言,卻是一步暗棋的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