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2章 沈硯可不是刁民惡霸,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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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縣衙後堂。
    陳正初坐在桌案前,看著手中一份從天京加急送來的官牒,指節微微泛白。
    “特設七品山林巡察使,沈硯......”
    “七品......”
    他聲音略顯低沉,似是從牙縫中擠出。
    連手中的官牒都被他捏出了深深地皺褶。
    七品官,比他這個縣尉足足高了兩級!
    “沈硯此人,怎有如此通天手段?”
    陳正初將官牒放在桌案上,想了半個時辰都想不通。
    沈硯不過是一個鄉野村戶,即便是在蒼莽山平叛之中有功,最多也就是封為縣衙胥吏。
    區區一個平民,怎能饒過州、郡、縣直達深宮?
    士族們向來注重門第出身,平民想要獲得官身難如登天。
    這次又是怎麽了?
    士族們集體瞎了眼?
    一旁的典史見狀,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大人,此事莫非有蹊蹺?士族們向來不喜平民做官,怎會......”
    “蹊蹺?何止是蹊蹺!”
    陳正初麵含怒意,豁然起身,在堂內來回踱步。
    “本官入仕已有三年之久,三年來苦苦經營,送上多少封請遷文書,全都被門第淺薄之類的屁話打回。”
    “沈硯此子隻是一介貧農,連門第都沒有,怎就一飛衝天,拿下個七品官身?”
    說到這裏,他話音一頓,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憤慨。
    “三年前,本官剛剛履職石西縣,縣庫空虛,吏員俸祿拖欠半年,連辦案的紙墨都要主簿自掏腰包墊付。”
    “縣內商戶被層層剝削,鄉下貧民飽受苛捐雜稅之苦。”
    “各房書吏各自為政,稅銀入庫不足七成。”
    他緩步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是本官重訂章程,明令禁止額外攤派,也是本官設立銀庫稽核,將稅款來去記錄在冊。”
    “到如今縣庫充盈,石西縣官吏按時領奉,就連最低等的差役,每月也能領足五錢餉銀。”
    陳正初眉頭忽然皺起,語氣中的憤慨又加重了幾分。
    “年初巡撫大人巡察石西縣,稱讚本官政務清明,可卻因門第淺薄,最終被調來平漳縣任九品之職。”
    典史在一旁縮了縮脖子,“大人也是士族出身,何來門第淺薄一說。”
    陳正初搖了搖頭,沒再多說。
    有時候,士族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之間的差距還要巨大。
    典史躬身站立,沒再接話。
    就在這時,堂外響起了一陣喧嘩。
    “讓開,我看誰敢攔我見陳大人!”
    喊鬧聲中,一個身穿錦袍,麵帶怒容的中年男人不顧衙役阻攔,直接闖了進來。
    此人正是王家二爺,王煥禮。
    他發髻散亂,麵紅耳赤,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陳大人!”王煥禮聲音嘶啞,幾乎是咆哮著喊道:“高副都頭......被一個鄉野村民給打死了!”
    陳正初臉色劇變,連忙快步迎上去,“你說什麽?王副都頭死了?”
    王煥禮重重點頭,臉上滿是驚怒之色。
    高平可是他一手扶持上位,隻盼著將來能夠頂替都頭之位,成為王家在縣尉手下的一份力量。
    哪知才才上任一天,就死在一處山野小村之中。
    雖說死得是高平,但打得卻是他王家二爺的臉麵。
    “千真萬確!”王煥禮臉色一片陰沉。
    “昨日我王家管事帶著王副都頭前往青石塘村拿人問話,結果那村戶沈硯拒捕抗命,當眾將王副都頭打死,隨後扔進了深山老林。”
    “若不是一名樵夫偶然發現,隻怕王副都頭就要曝屍荒野了。”
    王煥禮上前一步,死死盯著陳正初。
    “陳大人,這已經不是行凶殺人了,這是挑釁!這是對我平漳縣王家的挑釁!”
    “他沈硯今天敢殺你的副都頭,明天就敢對你我動手!”
    沈硯殺人?
    陳正初瞳孔微微一縮,皺起了眉頭,眼眸深沉看不出絲毫情緒。
    那高平雖說是他的麾下,卻是王煥禮一手扶持起來的人。
    前些時日他為沈硯請功,怎料王家橫插一腳,以沈硯跟腳太差為由,將那高平塞了進來。
    想不到剛上任一天就死了,還是死在沈硯手中。
    這也算是天理循環了。
    “這還沒完!”
    得不到縣尉表態,王煥禮繼續說道:
    “沈硯昨日私自扣押我家管事王有福,直到今日正午才放人。”
    “據王有福所說,高副都頭帶去的二十多名鄉勇全都被扣下了,被逼迫著幹了一整天苦力。”
    “陳大人,那沈硯就是個刁民惡霸,連你手下的副都頭他都敢殺,還有什麽不敢的?”
    “您若再不下令捕快們前往青石塘村拿人,下一個死的恐怕就是你我啊!”
    王煥禮雙眼充血,情緒激動。
    陳正初則是甩了甩衣袖,麵無表情道:“刁民惡霸?”
    他拿起桌案上的官牒,遞到王煥禮麵前。
    “王二爺,你可看清楚了,你所說的那沈硯可不是刁民惡霸,而是天京任命的七品特務官,山林巡察使。”
    “我區區一個九品縣尉,何德何能緝拿七品命官?”
    王煥禮接過官牒,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臉色瞬間一片鐵青。
    “山林巡察使?自本朝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此類官職!”
    “七品......掌山林巡狩,盜伐稽查一應事宜。”
    “這......怎會如此......”
    陳正初聲音低沉,帶著一股淡淡的壓迫感。
    “王二爺,這山林巡察使之職位,乃是饒過州郡縣,由天京直接冊封。”
    “也就是說,沈硯此人不受本官節製,也不受平漳縣任何人管束,更有專折奏事,越級上報之權。”
    “你若是要拿他,至少也得上奏天京,再行定奪。”
    王煥禮踉蹌後退一步,手中的官牒隨之掉落在地。
    “不受節製,專折奏事......那他殺高副都頭,圈禁鄉勇之事......”
    陳正初語氣平靜道:“此事自然會查,但在沒有鐵證之前,整個平漳縣沒人可以動他分毫。”
    王煥禮臉上的驚駭逐漸被陰沉所取代,王家紮根平漳縣百年,還從未吃過如此大的虧。
    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便沈硯是個七品命官,也不該如此欺他王家。
    王煥禮眼底閃過一抹陰狠,臉色陡然沉了下去。
    “陳大人,要不你出麵跟他談談吧。”
    “或者,我買一批流寇,不聲不響地幹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