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8章 邊堡守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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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風如刀,撕裂了寂靜的黑夜!
    小南河堡的夯土高牆在月色下泛著冷硬的光,成了守護堡內軍民的最後屏障。
    堡外的嘶吼和箭嘯混成一片,帶著血腥氣的風灌進每個人的耳朵。
    像一張無形的網,死死罩住了這座前沿邊陲小堡。
    全堡上下拚了幾天,才把這夯土牆搶修到兩丈多高!
    外頭稀疏的木柵早換成了碗口粗的大圓木,帶著鋒利的尖頭深深紮進凍土裏,密密麻麻如同獠牙。
    原本單薄的大門包了手腕粗的粗鐵條,裏頭更是用幾塊磨盤大的石頭死死頂住,縫隙裏還塞了夯實的泥土。
    這每一寸加固,都是用血汗堆起來的救命根!
    女真韃子最會趁黑摸營翻牆,往日裏靠著矯健的身手和精準的攀援技巧,總能在邊堡防禦的薄弱處撕開缺口。
    可今夜,這兩丈高的土牆像一道天塹,把他們的老招全廢了。
    戰馬再神駿撞不塌,也蹦不上去。
    擅長攀爬的勇士踩著同伴的肩膀也夠不到牆頭。
    逼得他們隻能把怒火全撒在前後兩個門洞上。
    ——那就是拿命往窟窿眼裏填!
    堡裏最能打的兵被秦猛調走了八九成,如今堡裏能用的老兵隻剩下五六人,其餘都是些征召不足十日的新兵,訓練時間短,難有大用。
    什長李山和老兵劉鐵柱隻能硬著頭皮,咬著牙頂上。
    兩人分守兩門,嗓子早就喊得冒煙。
    李山把著前門這個最要命的窟窿眼!
    他魁梧高大,身板結實,此刻額頭青筋直跳,扯著破鑼嗓子在牆頭上吼:“都給我繃住了,弓箭別瞎放,等韃子靠近了再射。”
    “滾木、大石頭都預備好,聽我號令再往下砸。”
    “燒滾的水盯著點,誰敢伸頭往外看,韃子狗的箭可不認人,小心腦袋上多個窟窿眼。”
    見幾個新兵蛋子嚇得腿肚子打顫,他又放緩了語氣,帶著狠勁鼓勁:“慌什麽?烽火早就燒起來了,援軍眨眼就到。頂住這陣子就有活路。”“誰要是慫了,我先劈了他,免得事後被殺。”
    “沒錯,管隊爺看見了,運氣好,卷鋪蓋滾蛋。”一個經曆過多次韃子來襲的老兵插了句嘴。
    頓時那幾個害怕的新兵昂首挺胸,腿肚子不顫了。
    劉鐵柱帶人死死堵在後門!
    這地方靠著山坳,地勢隱蔽,最容易被敵人摸上來偷襲。
    他左胳膊纏著滲血的布條,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珠子都給我瞪大嘍!牆上見著登城索的影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砍斷再說。”“燒水的手腳麻利點,水開了就往牆根潑灑,燙死這幫狗韃子。”
    他攥緊特製強弓,強忍左臂劇痛,搭箭開弓。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門縫裏晃動的黑影。
    ——那是韃子騎兵在外麵試探著衝撞。
    ……
    誰都知道此刻堡內的兵力有多空虛。
    當警鑼急促地響起時,堡內卻沒有出現預想中的混亂。經曆過數次劫掠的邊民們早已習慣!
    老保長王槐坐鎮官署,以入堡後“吃飽穿暖,過好日子,堡破就是死”等言語,動員了民眾。
    青壯獵戶抄起慣用的弓箭,工匠們拾起打鐵的錘子、鋒利的鑿子,就連平日裏扛鋤頭的農夫也拿起了糞叉、木棍,自發趕往前後兩門補防。
    誰不怕死?
    他們臉上或許有恐懼,但更多的是憤怒與玩命。
    ——堡破,退一步就是家破人亡,死路一條!
    三十多韃子騎兵像無頭蒼蠅,圍著堡牆亂竄,鐵蹄踏得凍土“咚咚”響,就想找個縫鑽進去。
    領頭的韃子頭目嗚哇怪叫一聲,這幫畜生立刻分成兩撥,嗷嗷叫著撲向前後門,馬蹄聲震得地都在顫!
    邊堡前門,地形坑死人,外頭開闊呈錐形,像喇叭口,越往裏越窄,活像個收口的袋子。
    韃子騎兵仗著馬快往裏衝,結果人擠人馬擠馬,反倒成了累贅,手裏的彎刀都耍不開。
    這破地形暫時擋住了他們的攻勢,可也把守軍困在了裏麵,想退都沒地方退,隻能硬著頭皮死磕。
    “咣!咣!咣!”的撞門聲就沒停過,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門板上的木刺都震得掉下來。
    頂門的漢子們咬碎了牙,哼著號子,肩膀死死頂著碗口粗的門杠,臉憋得跟紫茄子似的。
    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濕痕。
    土牆上人影亂晃,中箭的慘叫、怒喝的罵娘和遠處婦孺的哭嚎攪成一鍋粥。
    垛口和箭眼裏,那些新兵蛋子眼珠子紅得像要滴血。
    箭射不準?刀掄不動?
    那也得上。就算用身子擋,也得把這口子堵上!
    而前門情況更加不容樂觀。
    外頭二十多個韃子鬼叫著衝擊大門,彎刀在火把下閃著寒光。
    牆上的守軍趁機,趕緊放箭。
    “嗖嗖”地亂飛,要麽釘在木頭柵欄上嗡嗡哆嗦,要麽被韃子用彎刀“叮當”磕飛,火星子濺得老遠。
    就算僥幸戳中個把,也跟撓癢癢似的——韃子身上套著多層皮甲,外層是雙層硬牛皮,裏麵還裹著厚實的羊皮襖,普通箭鏃根本穿不透。
    “南蠻子沒卵子,軟腳蝦。”
    “嗚厚,殺進去搶糧,搶娘們!”韃子的胡話混著生硬的漢罵灌進耳朵,凶得像是要吃人。
    他們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箭法確實厲害,在牆下來回轉悠著射箭,角度刁鑽得很,壓得守軍根本抬不起頭,隻能縮在垛口後喘氣。
    “呃啊!”一聲慘叫突然響起。
    “娘嘞……我的腿……”又一聲痛呼緊隨其後。
    李山的吼聲在箭雨裏炸開:“都趴下,誰還敢露頭?”
    可還是有人躲不及中了招。
    李山瞅準機會,猛地從垛口後竄起,長弓拉得像滿月。
    “嗡”的一箭,射翻了牆外一個正張弓的韃子。
    他剛縮回來,幾支冷箭“嗖嗖”擦著他頭皮飛過,釘在後麵的土牆上顫個不停。
    這時,旁邊有個嚇傻的新兵忍不住伸頭張望。
    李山眼珠子一瞪,像猛虎撲食般把他死死撲倒!
    “噗嗤!”一支毒箭擦著新兵腦殼飛過,狠狠釘進李山的右肩,哢嚓穿透鐵甲,插入肉裏。
    鮮血“呼”地一下染紅了衣甲,順著胳膊往下淌。
    “什長!”旁邊的民壯驚呼著想拉他。
    “滾開,接著射!”李山一把推開他,咬著牙掏出腰間小刀,“刺啦”割下塊衣角,用牙齒咬著一端,胡亂在肩膀上纏了幾圈勒死。
    血“滋滋”地往外滲,把布條染得通紅,他眼珠子卻還死死瞪著門外,不敢有半點鬆懈。
    堡裏火把燒得衝天亮,喊殺聲震得老遠都能聽見。
    這下可好,引來了附近更多的韃子。
    通往軍堡的土路,一溜火把亮起來,像長蛇似的蜿蜒逼近,馬蹄子聲“咚咚咚”像打鼓一樣越來越近。
    完蛋,敵兵越打越多,大門嘎吱作響,快扛不住。
    可那兩丈高的土牆真他媽頂用,硬是把凶神惡煞的韃子堵在了前後兩個窄窟窿眼跟前,讓他們空有騎兵優勢卻沒法施展。
    在這兩處要命的鬼門關,李山拚了命也要守住前門。
    劉鐵柱本就擅射,率隊在後門堵得水潑不進。
    再加上堡裏這些被逼急了的男女老少,硬是扛著門板,用身體頂住了韃子一波又一波的猛撞。
    兩邊就在這耗命,一寸土一寸血,誰也不肯退半步。
    時間一點一滴都是熬。
    準備的滾木石頭快見了底,燒開的熱水也潑得差不多了。
    守軍累得手都抬不起來。
    眼瞅著就要花了,胳膊、腿腳跟灌了鉛似的沉。
    援軍怎麽他媽還不來?
    再不來,堡子真要頂不住了!
    就在大夥快撐不住的節骨眼上。
    ——堡外韃子屁股後頭突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一個特殊的身影出現在戰場邊緣。
    一匹渾身血汙的棗紅馬馱著一個魁梧的身影。
    是秦猛及時殺回來了!
    他渾身是血,衣甲早就看不出原色,臉上濺滿了暗紅的血點子,身上還套著件搶來的韃子狼皮襖,借著夜色衝向韃子愣是沒被敵人發現。
    “去你娘的,死!”一聲炸雷般的嚎叫,他借著馬衝起來的勁兒,手中彎刀揮舞,寒光一閃,就把一個背對著他射箭的韃子斜劈成了兩半。
    血淋淋的屍體稀裏嘩啦掉下馬,內髒灑了一地。
    手腕子猛地一翻,彎刀回掃,“哢嚓”一聲脆響。
    旁邊一個剛回頭的韃子半個腦袋連著肩膀飛上了天。
    滾燙的熱血噴得老高,濺了秦猛一臉。
    秦猛殺紅了眼,像頭瘋虎似的撞進敵陣,兜著韃子兵後方,彎刀掄圓了跟砍瓜切菜似的。
    眨眼功夫,五六個韃子就被他砍下馬,敵陣一下子亂了套。
    騎兵們驚慌地調轉馬頭,自相踩踏起來。
    牆上的李山看得真切,血紅的眼珠子猛地亮了。也忘了肩頭鑽心的疼,扯破嗓子嚎叫起來:“弟兄們,猛哥回啦!管隊爺殺回來啦!”
    “跟老子殺出去,剁了這群狗娘養的。為弟兄報仇!!”
    “殺,為弟兄們報仇啊!”
    “轟隆!”頂著大門的巨石被合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