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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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文昊看著她們,一夜沒睡的疲憊感沒有了。他沒有說大話,隻是伸出手,把三個妻子一個個抱了一下。
    “等我。”
    他辭別了妻子,背上行囊,和等在門口的村長一起上路。李雲婉不放心,堅持要送到村口。
    早上的霧很大,去縣城的路看不太清。齊文昊的身影一步步走遠,最後在白茫茫的霧裏看不見了。李雲婉站了很久才轉身回家。這個家,她們會守好。
    一路沒話,到縣城的時候,太陽已經到了頭頂。
    城門口人很多,比平時熱鬧,大部分都是背著考籃、神色緊張的讀書人。和村長告別後,齊文昊沒有去貢院那邊湊熱鬧,而是在城裏找客棧。
    他路過一家門臉很小的大通鋪客棧,裏麵擠滿了人,吵吵鬧鬧。他隻看了一眼就搖頭走了,繼續往前。最後,他在一條比較安靜的巷子裏,找到一家看著幹淨的客棧。
    店錢不便宜,一個單間要五十文一晚。
    齊文昊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他想起了懷裏那塊碎銀子,想起了妻子們的眼神。不能在這種地方省錢,要是休息不好耽誤了考試,才是真的對不起她們。
    他要了一間房,店小二送來了熱水和簡單的飯菜。齊文昊關上房門,放下行囊,坐在桌邊,沒有馬上吃飯。
    他從懷裏拿出那本林修遠親筆批注的《策論集注》。那熟悉的、有力的紅色批注,讓他腦子裏那些零散的學問,被一條條線串了起來。
    他又看了一遍書,感覺對明天的院試,更有把握了。
    院試當天,天還沒亮,貢院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黑壓壓的人群擠滿了整條街,氣氛很緊張。負責檢查的衙役拿著棍子來回走動,大聲喊著,維持秩序。周圍的考生大多臉色緊張,有的在小聲背書,有的不停整理衣服,手心都是汗。
    在這群緊張的人裏,齊文昊顯得有些不一樣。
    他穿著那件洗得很幹淨的青衫,背著考籃,安靜地排在隊伍裏,神情平靜。他沒有東張西望,也沒有低頭背書,隻是安靜地站著,好像周圍的吵鬧都和他沒關係。
    隊伍慢慢往前走。
    搜檢的衙役非常嚴格,從頭到腳,從考籃到衣領,每一處都要仔細檢查,防止有人帶東西作弊。
    輪到齊文昊了。
    他解開行囊,打開考籃,讓衙役檢查。
    一切都很順利。
    就在他通過檢查,一隻腳準備邁進貢院大門的時候。
    一道不善的視線,從不遠處的人群裏投了過來。那視線裏,帶著不加掩飾的恨意。
    齊文昊停下腳步,心裏一緊,順著那道視線看了過去。
    在貢院對麵的茶樓二樓窗口,一個穿著華貴綢緞的年輕考生,正死死地看著他。那考生的臉色有些白,一雙眼睛裏全是怒火。
    在那考生旁邊,還站著一個尖嘴猴腮的跟班,正對著他指指點點,臉上是陰險的笑容。
    那個充滿恨意的眼神,齊文昊不陌生。
    是周明!
    他不是被縣令大人革去了功名,永不錄用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穿著一身考生的衣服?
    齊文昊皺起眉頭,心裏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那道視線充滿恨意,直直地射向齊文昊。
    齊文昊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便恢複正常。他順著感覺看過去,貢院對麵的茶樓二樓,一個穿著考生長衫的年輕人正看著他。那人的臉色有些白,眼神裏全是怒火。
    這張臉,和周明長得有七分像,但表情更陰沉。
    周康。
    齊文昊的腦子裏冒出這個名字。他是周明的一個遠房堂弟,也是個秀才,平時總跟在周明後麵,仗著周家的勢力在縣裏做事。
    周明被革除了功名,這輩子已經完了。周家看來不打算放過這件事,把仇恨記在了自己頭上,想讓這個周康在考場裏找回麵子。
    周康旁邊站著的那個小廝,就是那天在縣衙戶房外,跟著周明的同一個人。
    齊文昊心裏明白了,他收回目光,臉上沒什麽變化。他不再理會那道視線,跟著人群,走進了貢院的大門。
    考場裏麵,氣氛很緊張。一排排的號舍又窄又小,隻能坐下一個人,放一張桌子。空氣裏是墨汁和考生們緊張的汗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齊文昊拿著號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間靠在角落的號舍,地方比別的還要小一些,旁邊就是茅廁,一陣陣臭味飄過來。他剛放下考籃,準備坐下,就看到了鄰座的考生。
    正是周康。
    周康也看見了他,臉上沒有一點意外,嘴角動了動,露出一絲冷笑。他眼神裏的挑釁和惡意,毫不掩飾。
    齊文昊心裏清楚,這是早就安排好的。他臉上依舊平靜,沒有理會,自己坐了下來。他把考籃裏的筆、墨、紙、硯一件件拿出來,在小桌子上放好,動作很穩,好像根本沒看到旁邊那道充滿敵意的目光。
    很快,主考官進場了。在一群官吏的簇擁下,他站上高台。
    “院試是國家大典,為朝廷選拔人才,必須嚴肅!”主考官的聲音很大,傳遍了整個考場,“你們都是讀書人,應該懂規矩!考場裏,互相說話的,算舞弊!傳遞紙條的,算舞弊!隻要是舞弊,一被發現,立刻帶上枷鎖遊街示眾,革除功名,一輩子不準再考!絕不寬容!”
    這番話說完,整個考場的氣氛更緊張了,連呼吸聲都小了很多。
    “第一場,默經。發卷!”
    一聲令下,差役們開始分發空白的試卷。
    齊文昊接過試卷,在桌上鋪平,拿起墨條,在硯台裏慢慢地磨著。磨墨的聲音在安靜的號舍裏響起,讓他本來就平靜的心情,更加沉穩。
    他提起筆,蘸了墨。
    他集中精神,筆尖落在紙上,一個個工整的楷書就從筆下寫了出來,正是他背得滾瓜爛熟的《論語》篇章。他的速度不快不慢,每個字都寫得很穩,筆畫有力,像是印上去的一樣。
    時間一點點過去,考場裏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就在齊文昊寫到一半的時候,旁邊的號舍裏,忽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咳嗽。
    咳。
    聲音很小,像是人不小心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