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米得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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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婉不明白丈夫的行為。這可是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的活命糧。
“送出去?送給誰?”李雲婉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們自己都還……”
齊文昊打斷了她的話,走到妻子麵前,握住她冰涼的手,目光望向縣城的方向。“雲婉,我們家有米,哪怕是喝稀粥,總能填飽肚子。”
“可有些人,他們的房子被拆了,賴以為生的家當被砸了,現在連一口煮粥的鍋都沒有。”
齊文昊頓了頓,聲音緩和了下來:“不過,縣城裏的事要管,我們自己村裏的人,更不能不管。”
他鬆開李雲婉的手,轉身對正在張望的李雲瑤說道:“雲瑤,去把我書桌上的賬本拿來。”
“賬本?”李雲婉和妹妹們都愣住了。
很快,李雲瑤捧著一個灰布封皮的本子跑了回來。
齊文昊接過本子,借著院子裏的燈籠光,翻開了一頁。
李雲婉湊過去一看,上麵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記錄著村裏每一戶人家的名字,後麵還標注著家裏幾口人,有幾畝地,收成等情況。
李雲婉心裏一驚,她沒想到,自己的夫君竟在不知不覺中,把整個村子的家底都摸得這麽清楚。
齊文昊的手指在賬本上慢慢劃過,最後在十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張婆婆,六十七歲,無兒無女,靠給人縫補漿洗為生。”
“王老四家,去年兒子去縣城做工摔斷了腿,臥床不起,全家隻靠一個媳婦撐著。”
“李三叔……”
他每念一個名字,李雲婉的心就往下沉一點。這些都是村裏最苦的人家,平時大家也都知道,但從沒人像他這樣,把這些事情寫的這麽清楚。
“夫君,你這是……”李雲婉看著那十個名字,心裏已經猜到了什麽。
齊文昊合上賬本,抬起頭:“我們現在不缺這五十斤米,但對他們來說,這可能是救命糧。”
他說著,彎下腰拎起了兩個分裝好的米袋。“走吧,我們先去張婆婆家。”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妹妹,溫和的笑了笑,“今晚,可能要辛苦你們了。”
夜深了,月光照在牛家村的小路上。
齊文昊提著米走在最前麵,步子很穩。李雲婉和妹妹們跟在後麵,雖然心裏還有點舍不得,但看著丈夫的背影,她們沒再多問。
張婆婆的家在村子最西頭,是三間快要塌了的茅草屋。
齊文昊上前,輕輕敲響了破舊的木門。
“誰呀?這麽晚了……”門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張婆婆,是我,齊文昊。”
門“吱呀”一聲拉開一條縫,一個滿頭白發、彎著腰的老人探出頭來,當她看清是齊文昊時,眼睛裏露出一絲驚訝。
“是案首老爺啊,您怎麽來了?快,快屋裏坐!”張婆婆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就要開門。
齊文昊笑著擺了擺手,將手裏的一袋米遞了過去。“婆婆,我剛從縣裏回來,這是官府發的廩米,給您送一些過來。”
張婆婆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白色的布袋上。她伸出幹枯的手,顫抖的接了過來。當她感受到袋子的分量,又從袋口看到雪白的米粒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白米!這是她這輩子都沒吃過幾回的好東西!
“不,不,這使不得!”她反應過來,就要把米袋推回去,“這是案首老爺的祿米,是金貴東西,我怎麽能要!”
“婆婆,您就收下吧。”李雲婉走上前,柔聲勸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們心裏也過意不去。”
看著齊文昊和李雲婉真誠的臉,張婆婆的眼睛濕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死死攥著那個米袋,眼淚順著滿是皺紋的臉流了下來。她拉著齊文昊的手,一遍遍的隻會說:“好人……好人啊……”
那一晚,齊文昊帶著李雲婉姐妹,敲響了村裏十戶最貧苦人家的門。臥病在床的漢子,掙紮著想要起身道謝;守著幾個孩子的寡婦,接過米袋時失聲痛哭;家裏斷糧好幾天的老人,捧著那袋米,像是捧著寶貝。
送完最後一袋米,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天已經很晚了。
李雲瑤和李雲兮雖然很累,但臉上卻很興奮,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剛才那些人接到米時的表情。
李雲婉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走著,目光落在前方丈夫的背影上。
她想起那些村民感激的眼神,想起張婆婆的眼淚,想起自己夫君遞出米袋時平靜溫和的臉。
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夫君,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身邊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夫君。”她輕聲叫道。
齊文昊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李雲婉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你做的,才是讀書人該做的事。”
這一刻,她心裏對那些米糧再沒有一點不舍,隻剩下驕傲。
回到家,院子裏很安靜。
姐妹倆去燒水洗漱。忙了大半夜的一家人,終於能坐下歇口氣。
齊文昊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李雲婉,這才想起一件事。
白天衙役送廩米來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封信,說是張禦史身邊的人托他轉交的。當時人多事雜,他順手揣進懷裏,給忘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上麵沒有字。
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白信紙。
齊文昊借著桌上的燈光,仔細看了起來。
信上的字跡蒼勁有力。
齊文昊隻看了一眼,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他繼續往下看,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他的眼神先是驚訝,然後是沉思,最後透出一股銳氣。
李雲婉察覺到他的變化,問道:“夫君,信上寫了什麽?”
齊文昊沒有立刻回答,他把那封信反複看了兩遍,確認自己沒看錯一個字。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呼吸也重了幾分。
“夫君,信上寫了什麽?”李雲婉看著他嚴肅的樣子,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齊文昊小心的把信紙折好,放回信封,這才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是好事,但也給我出了個難題。”他的聲音不大,卻很認真,“張禦史在信裏說,我那篇策論,他已經親手抄了一份,準備帶回京城,給朝裏的大官看。”
李雲婉雖然不懂朝堂的事,但也明白京城和大官這幾個字的分量。她捂住了嘴,眼睛裏滿是驚訝:“這......這是說,夫君你的文章,要被京城的大官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