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鬼燈燃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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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獸兵衛的手指鬆開了刀柄。
    那柄曾如他肢體延伸般馴服的凶刃,此刻頹然墜地,發出沉悶的金屬聲響,在死寂的庭院裏異常刺耳。
    他整個人向後退數步,與修司拉開一段距離。
    目光掃過修羅場般的庭院——骸蝕那具失去生機的軀體僵硬地伏在血泊裏,不遠處,那個宇智波家的小鬼單膝跪地,頭顱低垂,身體正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艱難。
    “骸蝕,死了啊。”獸兵衛的聲音嘶啞,“居然死在一個孩子手上。”
    聽著後院的爆炸聲不停。
    “水蝕,看來也指望不上了。”
    那身凜冽殺意,驟然剝落。獸兵衛挺直的肩背似乎塌陷了一絲,又迅速繃緊。
    他盯著修司,那雙深陷在眉骨陰影下的眼睛如同兩口即將幹涸的血潭。
    “幻蝕傳訊,你在海風亭。現在你站在這裏……幻蝕,也死了?”疑問的句式,卻是斬釘截鐵的陳述。
    不待修司回答,他緊接著追問,“首蝕呢?”
    “那個手臂和脖子能隨意伸縮的?”修司的語氣平淡無波,“死了,我殺的。”
    死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荒謬與徹骨寒意的空茫感充斥全身,獸兵衛麵上肌肉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扭曲成一個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怎麽會……怎麽做到的?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閃過一瞬,便被更深的疲憊和冰冷覆蓋。
    不重要了。
    木葉這支看似臨時拚湊、甚至還帶著一個八歲稚童的小隊,摧毀了他的黑蝕眾。
    幻蝕、骸蝕擁有對不了解他們能力的敵人強大殺傷力。
    首蝕獨自戰鬥能力是除了他之外最強的。
    沒了這三人,即便此刻拚盡一切將眼前這個忍者斬殺,將庭院裏剩下的兩個木葉忍者碾碎,又能如何?
    耗費心血、賭上一切的建村大計,那在無數個深夜裏反複推演的藍圖,此刻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顯得如此荒謬可笑。
    他做錯了什麽?
    每一個環節都反複權衡過。
    搶在木葉與雲隱和談塵埃落定之前,將村子的架子搭起來,獲得茶之國官方的背書。
    隻要這麵大旗立穩,木葉再想動手,便是對一個主權國家合法武裝力量的公然侵略。
    屆時,向雲隱、岩隱、砂隱、霧隱拋出橄欖枝,許以利益,借助多方牽製,木葉必然投鼠忌器。
    隻要能扛過最初幾波最凶險的暗殺和試探,就有機會坐到談判桌前,割讓一部分任務委托份額給木葉,換取和平,之後再找機會壯大。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是不該對大名的選擇太過沒信心,輕易地派遣出首蝕攔截信使?
    還是不該優柔寡斷,遲遲未對木葉忍者下手?
    還是放任山葵次郎長那老東西活得太久,給了他串聯證據、發出致命一擊的機會?
    紛亂的思緒在腦中翻騰衝撞,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死寂。
    獸兵衛的腳尖猛地一勾,一把遺落在地的長刀被他挑起,穩穩落入掌中。刀柄傳來冰冷的觸感,仿佛是他僅存的依憑。
    “木葉的忍者,”獸兵衛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報上你的名字。”
    “修司。”
    “修司……”獸兵衛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如同品味著某種苦澀的餘韻。
    “獸兵衛,茶山幫的頭領。”他報出第一個身份,頓了頓,一股更為深沉、也更為慘烈的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冥蝕,黑蝕眾的首領。”
    話音落下的刹那。
    獸兵衛裸露在外的皮膚,驟然浮現出蛛網般細密的幽藍脈絡,如同某種活物在皮下遊走、燃燒!
    他周身的空氣猛地扭曲、升溫,一股灼熱而狂暴的氣息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骨骼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密集爆響,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強行撐開、重塑他的軀體。
    本就魁梧的身形似乎又膨脹了一圈,虯結的肌肉在衣物下賁張隆起,皮膚因內部奔湧的龐大能量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澤。
    秘術·鬼燈燃滅!
    打開心髒旁邊三處暗穴,激發身體潛能。
    麵前的這個少年忍者,絕不是現在的身體機能能夠應對的敵人。
    “靜音小姐,”修司的聲音在獸兵衛那節節攀升的恐怖威壓中響起,依舊平穩,“還能行動嗎?”
    靜音臉色蒼白,咬牙點頭:“是!抱歉……是我大意了。”
    “麻煩照看一下鼬,”修司的目光掃過遠處半跪著的黑發少年,他的呼吸已微弱得難以察覺,“他的情況很糟。”
    “明白!”靜音毫不遲疑,左手按住肩頭的小蛞蝓,身影踉蹌卻堅定地朝著鼬的方向衝去。
    “紅豆,”修司的視線轉向紫發的同伴,“後院那邊,次郎長先生需要支援。”
    “知道啦——”紅豆緊繃的神經,因隊長的歸來而鬆弛了幾分,“一回來就使喚人!這個家夥就拜托隊長大人了!”
    她利落地轉身,腳步輕點地麵,就要朝著爆炸聲不斷的後院方向掠去。
    “等等!”獸兵衛嘶啞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鐵片摩擦,突兀地響起。
    紅豆的身形驟然一頓,猛地回頭,眸中瞬間騰起警惕與不解的火焰,死死盯住那個如同燃燒凶獸般的武士。
    “那個小姑娘,”獸兵衛那雙被狂暴能量燒得赤紅的眼睛,透過蒸騰扭曲的空氣,牢牢鎖定了紅豆,“你是大蛇丸的什麽人?”
    大蛇丸?!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刻瘋狂衝上頭頂!緊握的雙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輕響,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你……在說什麽?”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蛇忍術……那種陰冷滑膩的味道,我不會認錯。”
    獸兵衛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漠然,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大蛇丸……那個男人,曾擺弄過我們黑蝕眾,也留下了一些‘紀念品’……”
    他的話語中帶著惋惜,“真可惜啊,剛才應該先擰斷你的脖子。你是他的弟子,對吧?”
    “你——!”極致的憤怒讓紅豆幾乎要失去理智撲上去,一股腥甜湧上喉嚨。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鐵鏽般的味道。
    背叛、痛苦、自我懷疑,衝擊著她的神經……
    但下一刻,隊長沉靜的背影,靜音前輩染血的臂膀,鼬微弱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強行壓下了她翻騰的怒火和殺意。
    “我……”紅豆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再開口時,聲音已強行壓平,“我遲早會親手殺了他!”
    她再不看獸兵衛一眼,猛地轉身,暗紫色的風衣下擺在狂亂的氣流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射向後院那火光與爆炸交織的戰場。
    庭院中央,隻剩下兩人。
    一邊是周身燃燒著幽藍光焰、如同從地獄熔爐中踏出的凶獸。
    另一邊,是身形挺拔如孤峰、氣息沉凝如深潭的木葉上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