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舊賬與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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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閉室。
    黑暗冰冷得像是凝固的鐵。
    李遙的意識裏,所有混亂的線索、所有零碎的因果,在這一刻被一根名為陳慶的黑線強行貫穿!
    原來如此。
    原來是他!
    他被陷害入獄。
    徐雯的求告無門。
    她最後的絕望和死亡。
    趙家的有恃無恐。
    高傑的平步青雲。
    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那個偽善的老人,那個親手將他打入深淵的前治安局副局長!
    轟!
    無盡的恨意從意識最深處炸開,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成灰燼。
    但極致的憤怒之後,是極致的冰冷。
    高傑現在是市局重案組的組長,是漩渦的中心,動他,等於對著全城的警報係統開了一槍,得不償失。
    但陳慶不同。
    他退休了,像一條蟄伏的老狗,躲在鄰近的白城養老,遠離了權力的中心。
    他自以為安全,脫離了最嚴密的防護。
    動手,必須有一個完美的理由。
    陳慶的死,絕對不能和徐雯案扯上任何關係,更不能讓人聯想到一個被關在監獄裏的囚犯。
    他的死,需要另一個凶手,一個合乎邏輯的、讓所有人都信服的凶手。
    李遙的意識沉入那張無形的網絡,一道指令通過精神信標,精準地投射進死士張誌成的腦海。
    “查陳慶,所有仇家。辦案得罪的,生意場上結怨的,一個不漏,全部找出來。我要一份名單。”
    ……
    市治安局,專案組辦公室。
    高傑抓起桌上半杯涼透的濃茶,一口灌進喉嚨。
    苦澀的味道嗆得他喉嚨發緊,卻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白板上,臨時聯盟的結構圖畫得像一幅混亂又詭異的現代藝術,嘲笑著屋子裏所有人的無能。
    周教授的理論打開了一扇門,也帶來了一座山。
    調查一個看不見的組織,遠比追捕一個凶手要難上百倍。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敵人已經幹掉了趙家第二個核心人物。
    趙明德。
    趙明商。
    下一個是誰?
    他很清楚,在“那位”的體係裏,沒有永遠可靠的棋子,隻有不斷被評估的價值。
    如果案子再沒進展,如果這把火繼續燒下去!
    他高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被推出去頂罪、平息事態的棄子!
    恐懼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住了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再也坐不住了。
    抓起外套,他快步走出辦公室,躲進一個無人的樓梯間,撥通了那個深藏在通訊錄裏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高?”
    “老師,是我。”
    在高傑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恭敬和依賴。
    “我遇到大麻煩了。”
    他用最簡練的語言,將趙明商的死,以及專案組最新的臨時聯盟理論全部說了一遍。
    最後,他繃不住了,焦慮幾乎要從話筒裏溢出來。
    “老師,趙家現在就是個火藥桶,我們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到!我擔心,我怕上麵的耐心快用完了,我怕下一個被推出去頂雷的,會是我!”
    電話那頭,陳慶沉默了幾秒。
    隨即,是一聲輕笑,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
    “慌什麽?天塌不下來。”
    老人的聲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瞬間壓下了高傑心頭的狂躁。
    “你現在的位置,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至於壓力,我會讓輝錦去跟梁文鑫打個招呼,給你多爭取點時間和空間。”
    高傑懸著的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裏。
    陳輝錦,老師的獨子。
    梁文鑫,“那位”身邊最核心的親信之一!
    陳輝錦同樣在“那位”手下擔任要職,他去開口,比一百份官方文件都有用!
    這意味著,專案組能從那令人窒息的催促中,獲得寶貴的喘息之機。
    “謝謝老師!”高傑的聲音發自肺腑。
    “記住,”陳慶的語氣沉了下來,“你的任務不是去當英雄,是守好你該守的門。把案子控製住,別讓火燒到不該燒的地方。至於那個什麽狗屁‘聯盟’,讓他們鬧,鬧得越大,馬腳才越多。你穩住就行。”
    “我明白了!”
    掛斷電話,高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老師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老師。
    隻要有他在背後,自己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領,臉上的恐懼和焦慮被習慣性的威嚴覆蓋,大步走回了辦公室。
    白城,湖邊別墅。
    陳慶放下手機,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高傑的電話?”一個穿著定製西裝,氣質精悍的年輕人從書房走出來,在他對麵坐下。
    正是他的兒子,陳輝錦。
    “嗯,被順城那案子搞得有點坐不住了。”陳慶淡淡地說,“那幫亡命徒,膽子不小,連趙明商都給做了。這小子怕自己成了棄子。”
    “他的擔心,倒也不是多餘。”
    陳輝錦給自己倒了杯茶,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趙鶴雲那個老東西,這次也是真嚇破了膽。為了自保,居然主動獻出了趙家未來三成的純利,隻為求‘那位’的庇護。真是狗急跳牆。”
    “哦?‘那位’同意了?”陳慶抬了抬眼皮。
    “同意了。”
    陳輝錦點頭。
    “趙家這棵樹雖然爛了根,但樹冠還在,對順城的經濟和秩序依然有巨大的影響力。現在這棵樹不能倒,至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地倒。所以,‘那位’答應保下趙家,給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
    他頓了頓,放下茶杯,聲音冷了下來。
    “後天趙家的葬禮,我會代表‘那位’過去一趟。”
    陳慶的眉頭擰了起來:“你去?”
    “對。”
    陳輝錦的表情很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
    “我過去,就是要告訴所有躲在暗處看戲的牛鬼蛇神,趙家,現在是我的人在保。誰想再伸手,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這也是做給那個所謂的‘殺手聯盟’看的。”
    他看著父親,一字一頓。
    “讓他們知道,遊戲規則,變了。”
    陳慶沉默了許久,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的擔憂。
    “你自己多加小心。”他沉聲叮囑,“現在順城那潭水,太渾了,誰也不知道水底下到底藏著多少吃人的怪物。”
    “放心吧,爸。”陳輝錦自信地笑了,“再大的風浪,也翻不了船。”
    老人沒再說話,隻是轉頭望向窗外平靜無波的湖麵。
    山雨欲來風滿樓。
    與此同時,距離葬禮還有三天。
    整個趙氏莊園的戒備,提升到了一個令人窒息的程度。
    莊園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所有進出的人員和車輛,都要經過三道以上的嚴密盤查。
    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座真正的鋼鐵堡壘。
    這也讓王軒的工作,變得無比艱難。
    作為葬禮的總負責人,他需要協調無數的物資和服務進場。
    而現在,每一項,哪怕是一束鮮花,都要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下進行。
    這座堡壘,不隻是為了防備外敵。
    它同樣,也是一座囚籠。
    後天,葬禮之上。
    這座囚籠,就將變成一個萬眾矚目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