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癱在食堂角落的藤椅上，肚子裏還裝著中午那塊外焦裏嫩的烤牛肋條，眼皮卻已經開始打架。
    不是困，是在等——等瑪琪大媽下午三點準時出爐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那蛋糕是他的“下午茶剛需”：外層酥皮裹著溫熱的巧克力流心，咬下去會順著嘴角淌，得用勺子接著才不會浪費。
    為了這口，他甚至願意提前半小時從圖書館的躺椅上挪到食堂，這份“勤快”，在海軍本部找不出第二個。
    “哐當！”
    後廚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李維的困意。
    他皺著眉，慢吞吞地抬起頭——往常這個時候，瑪琪大媽早該端著蛋糕喊他“李維少校，你的甜點好咯”，今天卻隻有慌亂的腳步聲。
    他撐著藤椅扶手，用了足足十秒才站起來，像棵被曬蔫的蘆葦，晃悠悠往後廚挪。
    剛到門口，就看見瑪琪大媽蹲在烤箱前，手裏攥著個螺絲刀，眼圈泛紅，旁邊站著個穿維修服的小兵，正撓著頭一臉為難。
    “咋了？”李維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台銀色烤箱——烤箱門開著，裏麵空蕩蕩的，加熱管黑沉沉的，連指示燈都不亮了。
    “李維少校！”瑪琪大媽抬頭看見他，聲音更急了。
    “烤箱壞了！加熱管不工作，電路板也燒了！維修兵說，要等三天才能調零件來！”
    維修兵連忙點頭：“是啊少校，這型號特殊，本部倉庫沒有備用件，得從南海調貨……”
    “三天？”李維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結，眼神裏第一次露出了除“困”和“煩”之外的情緒——是實打實的焦慮。
    沒有蛋糕的下午茶，和沒有烤肉的晚餐一樣，都是“無法容忍的麻煩”。
    他走到烤箱前，彎腰打量。烤箱外殼還帶著餘溫，門把手上沾著點巧克力醬，顯然早上還用過。
    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冰涼的加熱管，心裏默念：“怎麽就壞了……”
    “可不是嘛！”瑪琪大媽歎著氣。
    “我還特意提前預熱，想給你烤個雙份的，結果剛放進去麵糊，就聽見‘砰’的一聲，燈就滅了……”
    李維沒接話，隻是盯著烤箱的控製麵板。
    指示燈暗著，像隻閉著眼的懶貓。
    他討厭麻煩，更討厭“因為麻煩吃不到蛋糕”。
    “別壞了。”
    他突然嘟囔了一句，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不是對瑪琪大媽說，也不是對維修兵說，像是在跟烤箱本身對話。
    “啊？”瑪琪大媽和維修兵都愣了一下。
    下一秒，奇妙的事發生了——
    烤箱那盞暗了半天的指示燈，突然“哢嗒”一聲，微弱地閃了閃，然後穩穩地亮了起來，變成了溫暖的橙黃色。
    緊接著，烤箱內部傳來“嗡”的輕響，原本冰涼的加熱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散發出溫熱的氣息。
    瑪琪大媽手裏的螺絲刀“啪”地掉在地上：“這、這就好了？”
    維修兵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衝過去打開烤箱門，伸手摸了摸加熱管，又翻出萬用表測電路板：“不可能啊！剛才明明顯示短路了……怎麽現在全正常了？！”
    李維沒理會他們的震驚，隻是盯著烤箱內部，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點不耐煩的挑剔：“溫度調180度，烤25分鍾，別糊了。”
    話音剛落，烤箱的控製麵板上，數字自動跳動起來——從“0”跳到“180”，定時器精準地停在了“25:00”，連預熱進度條都開始緩慢爬升，仿佛這台烤箱天生就知道“該怎麽烤出最好的熔岩蛋糕”。
    “我的天……”瑪琪大媽捂住嘴，連忙抓過旁邊的麵糊盆，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麵糊倒進模具，放進烤箱裏。
    烤箱門關上的瞬間，定時器開始倒計時，加熱管的溫度穩定在180度，連一絲偏差都沒有。
    維修兵拿著萬用表，反複測了好幾遍，最後撓著頭，一臉茫然地對瑪琪大媽說：“大媽，真、真沒事了！電路板好好的，加熱管也正常……這烤箱，好像就是‘懶得壞’了？”
    “什麽懶得壞！”瑪琪大媽瞪了他一眼，又轉向李維，臉上笑開了花。
    “是李維少校有本事！肯定是您保佑這烤箱，它才好的！”
    李維沒解釋，隻是慢吞吞地挪回前廳的藤椅上。
    他才不關心烤箱是“修好”還是“懶得壞”，他隻關心25分鍾後能不能吃到蛋糕。
    維修兵還在糾結“烤箱為什麽突然好”，瑪琪大媽已經開始在後廚忙前忙後，一會兒準備奶油，一會兒切草莓，嘴裏還哼著小曲——隻要能給李維烤成蛋糕，比什麽都讓她開心。
    二十五分鍾很快過去。
    “叮！”
    烤箱定時器的提示音響起，瑪琪大媽端著兩個金燦燦的蛋糕跑出來，一個放在李維麵前，一個用保溫盒裝著：“李維少校，您的雙份！這個是給艾茵準將的，她上次幫我搬麵粉，我還沒謝她呢，正好讓您順帶捎過去！”
    李維的眼睛瞬間亮了。
    蛋糕上撒著一層可可粉，切開的瞬間，溫熱的巧克力流心緩緩淌出來，香氣撲鼻。
    他沒客氣，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口，甜而不膩的巧克力在舌尖化開，滿足得他眯起了眼，連剛才的“麻煩”都忘了。
    “好吃。”他含糊地說，嘴裏還塞滿了蛋糕。
    “好吃就多吃點！”瑪琪大媽笑得更歡了。
    “明天我給您烤抹茶味的，新到的抹茶粉，可香了！”
    李維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隻要有蛋糕，明天再來食堂也不是不行。
    吃完自己的那份，他拎起瑪琪大媽準備的保溫盒，晃悠悠地往醫療中心走。
    艾茵還在那裏做康複訓練，送塊蛋糕過去，就當是“謝她上次送芒果慕斯”，順便……也能讓她以後繼續幫自己留圖書館的位置。
    醫療中心的花園裏，艾茵正坐在長椅上做手臂拉伸。
    她穿著淺灰色的病號服，陽光灑在她深藍色的短發上，顯得比之前精神多了。
    “艾茵。”李維走到她麵前，把保溫盒遞過去。
    艾茵抬頭看見他，愣了一下，隨即接過盒子，打開後笑了：“熔岩巧克力蛋糕？瑪琪大媽做的？”
    “嗯。”李維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半闔著眼，“她讓我給你的。”
    艾茵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眼睛彎了彎：“還是熱的，很好吃。”
    她吃了兩口，從口袋裏掏出個油紙包，遞給李維，“這個給你，早上做的草莓大福，本來想晚上給你送過去的。”
    油紙包打開，裏麵是兩個粉嫩嫩的大福，咬開能看到新鮮的草莓果肉，還帶著淡淡的奶香。李維沒客氣，接過來就咬了一口——草莓的酸甜中和了巧克力的甜膩，剛好解膩。
    “好吃。”他又說了一遍，這次語氣裏多了點真誠。
    兩人坐在花園裏，一個吃大福，一個吃蛋糕，沒再多說一句話。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遠處傳來醫療兵的輕聲叮囑，一切都安靜得恰到好處，沒有慶功會的喧囂，沒有海賊的吵鬧，隻有甜點的香氣和難得的閑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