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間浩劫:生命的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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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在燼的意誌下,不再是需要跨越的距離,而是一張可以被隨意折疊的畫卷。他手握時間與空間兩片花瓣,那股源自宇宙本源的力量,讓他對“存在”的理解,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維度。他不再需要複雜的法陣,也不需要精準的坐標。他隻需要一個“念頭”,一個充滿了焦急與憤怒的念頭。
“人間!”
這個念頭,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的一顆星辰。東海之眼那扭曲的空間,瞬間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撫平。燼的身影,沒有化作流光,也沒有撕裂虛空,他就那麽靜靜地站著,而他周圍的世界,卻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快進”和“切換”。
萬米深淵的墨藍海水,在一瞬間被跳過。大陸的輪廓,如同畫卷般飛速展開。城市的燈火,山川的起伏,都在他的感知中一閃而過。這便是空間花瓣的力量,它不是“移動”,而是將“目的地”與“起點”重合。
下一瞬,燼的身影,出現在了人間,一座名為“臨安”的繁華城池的上空。
然而,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座“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江南古城。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目眥欲裂。
天空,不再是蔚藍色,而是一種令人作嘔的、如同淤青般的灰黑色。一道道巨大而猙獰的黑色裂縫,像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橫亙在天幕之上,無聲地“流淌”出無窮無盡的虛無怪物。
那些怪物,形態各異,有的像是由凝固的陰影構成的巨蜘蛛,八條節肢上布滿了扭曲的倒刺;有的像是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巨嘴的人形生物,每走一步,腳下的大地都會被“抹除”一塊;有的則是一團團不斷蠕動、滴落著“無”的液態史萊姆,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變得稀薄。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這個世界最惡毒的詛咒。
城市,在哀嚎中化為廢墟。
曾經車水馬龍的街道,此刻布滿了巨大的坑洞。雕梁畫棟的樓閣,在無聲無息中坍塌,化作飛灰。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以及一種更可怕的、萬物被“抹除”時發出的、那股獨特的“空”的味道。
燭龍之盟的成員們,以及少數幾位從天界戰場逃逸而來的神將,正在浴血奮戰。
淩塵子的青色劍光,如同一道孤獨的閃電,在怪物群中來回穿梭,每一次斬擊,都能將數隻怪物劈成兩半。但那些被劈開的身體,很快又會重新聚合,仿佛它們根本沒有“死亡”這個概念。他的臉色蒼白,嘴角掛著血跡,顯然已經力不從心。他的道袍早已破碎,露出下麵傷痕累累的身體。
枯禪高僧盤坐在一座即將倒塌的佛塔頂端,周身佛光普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金色護罩,將下方數千名幸存的凡人護在其中。但那護罩,在無數虛無怪物的撞擊下,光芒忽明忽暗,佛光被不斷“中和”,顯然已經到了極限。枯禪高僧的嘴角,也溢出了金色的佛血。
而殘餘的天界神將們,他們引以為傲的神力,對這些怪物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一位神將的長槍,刺穿了虛無巨蛛的身體,卻像是刺入了一團幻影,那巨蛛反口一咬,神將的半邊身體,連同他手中的神槍,直接“消失”了。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他的同伴,就在他身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眼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更讓燼心寒的,是凡人的抵抗。
城池的衛戍軍隊,組成了人牆,用他們手中的鐵刀、長槍,甚至血肉之軀,去阻擋那無窮無盡的怪物洪流。
一個年輕的士兵,臉上還帶著稚氣,也許昨天還在為家人買一串糖葫蘆而開心。此刻,他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長槍刺向一隻人形怪物。槍尖,在接觸到怪物身體的瞬間,連同槍杆一起,被“抹除”了。怪物伸出沒有五官的臉,靠近了那個因用力過猛而身體前傾的士兵。
士兵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但他沒有後退。他張開嘴,似乎想發出最後的怒吼,但他的聲音,連同他的頭顱,被怪物一口“吞下”,徹底消失。
這一幕,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絕望。
凡人的刀劍,砍在怪物身上,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他們的血肉之軀,在怪物麵前,脆弱得像一張薄紙。他們的勇氣,他們的犧牲,在這絕對的“無”麵前,顯得如此的……可笑。
“吼——!!!”
燼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那聲音,不再是人類的咆哮,而是帶著一絲龍吟的、充滿了毀滅氣息的怒火!他的雙眸,化為了純粹的金色豎瞳,無盡的殺意,讓周圍的空間都為之震顫。
他再也無法忍受!
“給我……定!”
他伸出手,對著下方那一片混亂的戰場,輕輕一握。
時間,在這一刻,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慢鏡頭特寫】
一滴鮮血,從一位正在倒下的士兵的額頭滴落,在半空中凝固,像一顆紅色的琥珀。
一片瓦礫,從佛塔的頂端墜落,停在距離枯禪高僧頭頂三尺的地方,紋絲不動。
淩塵子的劍光,停在了一隻虛無怪物的胸前,那怪物身體被撕裂的縫隙,清晰可見。
一隻虛無巨蛛的節肢,距離一個蜷縮在角落裏哭泣的女孩,隻有一寸之遙。
所有正在移動的虛無怪物,所有正在墜落的瓦礫,所有正在揮舞的兵器,所有正在流淌的鮮血……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整個戰場,變成了一幅巨大的、充滿了絕望與掙紮的立體油畫。
淩塵子、枯禪高僧,那些正在戰鬥的、正在死亡的凡人,全都保持著前一瞬的姿態,被定格在了時間長河之中。他們的意識,也被凍結,無法思考,無法感知。
這是時間花瓣的力量!不是簡單的加速或減速,而是對“現在”這個時間點的絕對掌控!燼,成為了這個瞬間唯一的“神”。
“然後……滾出去!”
燼的另一隻手,猛地向下一揮!
空間,在他的意誌下,開始劇烈地扭曲。那些被時間定格的虛無怪物,它們腳下的“空間”,突然變成了一張張巨大的、無形的大嘴。這些“大嘴”猛地閉合,將成百上千的怪物,連同它們所在的那片空間,一同“咬”碎,然後放逐到了無盡的、混亂的空間夾縫之中!
沒有爆炸,沒有能量衝擊。
那些怪物,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仿佛它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快速剪輯】
畫麵一:一條街道,瞬間被清空,隻剩下凝固的、保持著戰鬥姿態的凡人。
畫麵二:另一片區域,數百隻怪物,連同它們腳下的大地,一同消失,留下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通往空間夾縫的“空洞”。
畫麵三:整個臨安城上空的怪物,在短短幾息之間,被清空了三分之一。
燼的降臨,如同神跡。
凝固的時間,緩緩恢複流動。
幸存者們驚愕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們看到,原本密密麻麻的怪物群,出現了一大片真空地帶。而天空之上,那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年輕人,正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燼……道友?”淩塵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燼,他能感覺到,此刻的燼,比之前在虛無王座時,強大了不止十倍百倍。那是一種源自法則層麵的、質的飛躍。
但燼沒有回應。他的臉色,依舊無比凝重。
因為他知道,他雖然能瞬間清空一片區域的怪物,但虛無的軍隊,是無窮無盡的。天幕上的裂縫,還在不斷擴大。他可以拯救一條街,卻拯救不了整座城。他可以拯救一座城,卻拯救不了整個人間。
他一個人,終究擋不住這千軍萬馬。
就在這時,一幕幕震撼人心的畫麵,通過他那強大的神識,映入了他的腦海。這些畫麵,比任何宏大的戰鬥,都更加深刻地刺痛著他的神魂。
【畫麵一:母親的童謠】
在一座即將坍塌的屋簷下,一位年輕的母親,用自己的後背,死死地抵住了一根搖搖欲墜的橫梁。橫梁上,還壓著無數瓦礫。她的身體在顫抖,雙腿已經彎曲,幾乎要跪倒在地。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顯然內髒已經受了重傷。
她的身下,是一個用繈褓包裹著的嬰兒。
嬰兒似乎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開始“哇哇”大哭。
那位母親,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有無盡的溫柔。她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著,一邊輕輕地搖晃著身體,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顫抖的聲音,哼唱著一首古老的、不知名的童謠。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啊……”
那歌聲,在這充滿了毀滅與哀嚎的人間地獄中,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卻又如此的……堅韌。它像一縷最纖細、最溫暖的絲線,對抗著那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它不為任何人,隻為了安撫自己懷中那個小小的生命。
【畫麵二:學者的長城】
在臨安城的中心,那座收藏了千年文明的“萬卷閣”前,一群白發蒼蒼的老學者,手無寸鐵,卻肩並著肩,組成了一道脆弱的人牆,擋在了圖書館的大門前。
他們的身後,是無數珍貴的典籍,是凡人文明的火種。從諸子百家的經典,到曆代先賢的詩篇,再到無數能工巧匠的圖紙……那是凡人用智慧和汗水,積累下來的、對抗虛無的、最根本的武器。
他們的麵前,是幾隻由純粹陰影構成的、如同獵豹般的虛無怪物。
怪物們發起了衝鋒。老學者們閉上了眼睛,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殉道者般的平靜。他們知道,自己擋不住。但他們,還是要站在這裏。
一個怪物,撲向了為首的老者。就在那即將觸碰到老者的瞬間,老學者懷中,一本他珍藏了一輩子的、手抄的《論語》,突然散發出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沒有傷害到怪物,卻讓它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
就是這一瞬間,讓老學者,有了開口的機會。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著身後的弟子們,喊出了最後一句話:
“守……住……”
然後,他的身體,與那本《論語》一同,被怪物吞噬。
但後麵的人,立刻補上了他的位置。人牆,沒有散。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身後的文明,爭取著哪怕多一秒的時間。
【畫麵三:匠人的祈願】
在城西的一座巨大的煉器坊內,火星四濺,熱浪滾滾。
那位凡人煉器大師,公輸默,正赤著上身,汗水浸透了他花白的頭發。他沒有看窗外的混亂,隻是專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捶打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胚。
他的身邊,圍著一群年輕的弟子。他們有的在拉風箱,有的在淬火,有的在打磨已經成型的兵器。他們的臉上,同樣帶著汗水,帶著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於信仰的專注。
他們鍛造的,不是什麽神兵利器,隻是最普通的、凡人軍隊使用的刀劍。
但公輸默在每一次捶打時,口中都在念念有詞。他念的不是什麽咒語,而是一個個名字。
“張三,願你此刀,能護你周全。”
“李四,願你此劍,能斬妖除魔。”
“王五,願你……能活著回家。”
他將每一個士兵的名字,都將他們的“祈願”,都捶打進了這冰冷的鋼鐵之中。他不是在鍛造兵器,他是在鍛造……希望。
一把把帶著“祈願”之力的刀劍,被弟子們源源不斷地送到前線的戰士手中。那些刀劍,依舊無法對虛無怪物造成致命傷,但它們在接觸到怪物的瞬間,會爆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那光芒,能短暫地遲滯怪物的行動,為戰士們,爭取到哪怕零點一秒的時間。
就是這零點一秒,讓一個士兵,能多揮出一刀。
就是這零點一秒,讓一個母親,能將孩子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這些凡人,他們脆弱,他們渺小,他們的力量,在虛無麵前,不值一提。
但他們的意誌,他們的情感,他們的愛,他們的守護,他們的希望……這些虛無無法理解、無法“歸零”的東西,卻匯聚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讓這個人間,在無盡的黑暗中,依舊閃爍著微弱卻不曾熄滅的星光。
燼看著這一切,他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一直以為,力量,就是一切。他追求更強的力量,去撕碎天道,去對抗虛無。
可現在他才發現,真正的力量,或許並不在於你能毀滅多少,而在於你願意守護什麽。
就在這時,天空中,那最大的那道黑色裂縫,突然劇烈地扭曲起來。
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仿佛由純粹的“絕望”構成的生物,從裂縫中,緩緩地“擠”了出來。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像一團不斷翻滾的、粘稠的黑暗。它的“身體”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扭曲的人臉,那是它在吞噬其他世界時,吸收的殘魂。它就是虛無大軍的主力,一個“虛無領主”!
它一出現,周圍的空間,都開始“崩塌”。它僅僅是“存在”著,就在不斷地“刪除”現實。
它那沒有五官的“臉”,轉向了人間最後的抵抗陣地——公輸默的煉器坊,以及那座被枯禪高僧護持的佛塔。
它要摧毀這裏,摧毀這個人間最後的“希望”之源。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讓神明都為之窒息的威壓,籠罩了整個戰場。
枯禪高僧的佛光屏障,在這股威壓下,“哢嚓”一聲,出現了一道裂痕。淩塵子等人,更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連站立都變得困難。
公輸默停下了手中的錘子,他抬起頭,透過煉器坊的窗戶,看到了那個正在逼近的、代表著終極絕望的巨大怪物。
他的弟子們,一個個麵如死灰,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公輸默看著這一切,看著窗外那些正在倒下的戰士,看著那即將破碎的佛塔,看著自己身邊這些還未真正長大的弟子。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那是一種超越了生死的、屬於匠人的、最後的執著。
“弟子們,”他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弟子們,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為師,要打最後一把劍了。”
他走到煉器坊中央那座最大的、如同小山般的煉器爐前。那裏麵,燃燒著地心之火,是他一生的心血。
“師父,您要做什麽?”一個弟子,顫抖著問道。
公輸默沒有回答。他隻是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弟子們一眼,那眼神中,有不舍,有驕傲,更有一種托付。
然後,他轉過身,縱身一躍,跳入了那座足以熔化萬物的煉器爐之中!
“師父——!!!”
弟子們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我殘軀,鑄我長城!”
公輸默的聲音,從熊熊燃燒的烈焰中傳出,那聲音,不再是沙啞的,而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洪亮的力量!
他不是在自殺。
他是在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後的“材料”;用自己的神魂,作為最後的“火種”;用自己積累了一生的“匠心”,作為最後的“鍛造圖紙”!
他引爆了自己的一切!
同時,那數十名弟子,在哭喊聲中,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紛紛咬破舌尖,將自己的生命精元,全部注入了那座煉器爐之中!
“轟——!!!”
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金色的光柱,衝天而起!
那光柱,不是能量,不是火焰。它是由公輸默和所有弟子的生命、神魂、匠心,以及……人間億萬生靈在絕望中發出的、最純粹的“祈願”之力,匯聚而成的!
光柱衝天而起,在臨安城的上空,迅速擴散,形成了一道橫貫天地的、巨大的金色屏障。
那屏障上,浮現出億萬張凡人的臉龐,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他們都在祈禱,都在希望。
這道屏障,就是凡人意誌的結晶,是一首用生命譜寫的、最悲壯的“生命的讚歌”!
虛無領主的攻擊,如期而至。
它沒有能量光束,隻是簡單地,向著屏障,“靠近”了過去。
“無”與“有”,在這一刻,發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無聲的、概念層麵的湮滅。
金色屏障劇烈地顫抖著,上麵的臉龐,一張張地變得暗淡、消失。但它,終究是擋住了!它用凡人那看似脆弱不堪的意誌,硬生生地擋住了那足以毀滅世界的“絕望”!
這,為燼,爭取到了最寶貴的、幾秒鍾的時間。
燼懸浮在半空中,呆呆地看著那道金色的屏障。他的神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生命花瓣,它不是一個固定的物品,不是一個需要去尋找的“東西”。
它是一種“狀態”,一種“概念”。
它是生命在麵對絕望時,所爆發出的最頑強的意誌!是凡人那看似渺小,卻能匯聚成海的“祈願”!
它不是被“找到”的,而是被“創造”出來的!
就在這股億萬祈願之力的中心,在那座燃燒著公輸默與所有弟子生命的煉器爐的上空,一點翠綠的光芒,悄然綻放。
那光芒,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溫暖,充滿了無限的生機。
它慢慢地舒展開,化作一片閃爍著生命光輝的、完美的青蓮花瓣。
第三片,也是最後一片——“生命花瓣”,在凡人最頑強的生命意誌中,誕生了!
燼伸出手,那片翠綠的花瓣,仿佛感受到了召喚,帶著一股溫暖而磅礴的生命之力,緩緩地向他飛來。
他的手中,已經握住了“時間”與“空間”。
現在,“生命”,也來了。
三瓣歸一的時刻,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