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最終決戰:三界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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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無法‘格式化’,那就……‘刪除’一切!”
    當虛無本體那冰冷、憤怒的意誌,如同宇宙的最終判決,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腦海深處時,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對的死寂。那不是聲音的消失,而是“意義”的蒸發,是存在本身被抽離靈魂後,留下的空洞回響。
    宇宙的刪除,開始了。
    這不是一場緩慢的侵蝕,也不是一場狂暴的毀滅。它更像……一個冷漠的神明,在用指尖,輕輕抹去一幅畫上他不滿意的部分。沒有猶豫,沒有情緒,隻有純粹的、絕對的執行。
    遙遠的星河,那條由億萬顆恒星組成的、在無數個紀元裏都璀璨如銀色絲帶的壯麗奇觀,在一瞬間,消失了。不是爆炸,不是坍縮,不是被黑洞吞噬,就是那麽憑空地、徹底地不見了。仿佛它從未存在過,仿佛所有關於它的詩篇與傳說,都隻是一個荒誕的夢。它原本所在的那片空間,變成了一片純粹的、連“黑暗”這個概念都無法成立的“無”。那是一種比真空更空,比黑夜更黑的、絕對的“不存在”。
    一條奔騰不息的時間長河,在凡人界的一處上空,突然被“攔腰截斷”。河流的上遊,還在遵循著因果的法則,滾滾向前;而下遊,卻已經徹底幹涸,化為虛無。生活在下遊城鎮的凡人,他們的“現在”和“未來”,被瞬間剝奪。一個正在奔跑的孩子,他的動作凝固在半途,然後,連同他奔跑的“意圖”,一起被“刪除”。一個正在擁抱的戀人,他們感受彼此的心跳,下一刻,心跳、體溫、甚至“擁抱”這個概念本身,都化為烏有。他們不是死了,他們是“從未活過”。
    一個正在哭泣的嬰兒,他的哭聲,突然中斷了。不是他停止了哭泣,而是“哭”這個概念,連同“聲音”這個概念,在他身上被暫時移除了。他張著嘴,臉上掛著淚珠,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陷入了更深的、無法表達的絕望。一個正在祈禱的老婦人,她手中的佛珠,在一瞬間,化作了虛無。她甚至沒有察覺,因為她腦海中“佛珠”這個記憶,也同時被“刪除”了。她隻是茫然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不明白自己剛才想要做什麽。
    整個三界,都在哀嚎。但這哀嚎,是無聲的。因為“聲音”本身,也正在被一點點地“刪除”。這是一種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殘忍的處決。它不是殺死你,而是從根源上,抹除你存在過的一切痕跡,讓你連同你的痛苦、你的喜悅、你的愛恨,都變得毫無意義。
    青鸞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她能感覺到,自己與“自然”法則的連接,正在變得微弱、不穩定。仿佛她腳下的根基,正在被一點點抽空,她就像一棵即將被連根拔起的大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燼……”她握緊了燼的手,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能感覺到燼身上那股創世神般的浩瀚力量,但她也知道,麵對這種“刪除”的力量,任何“創造”都像是在填補一個無底的深淵。
    “我知道。”燼的眼神,平靜得可怕。他那雙倒映著宇宙生滅的眼眸,此刻正凝視著那片正在不斷擴大的“無”。他看到,那片“無”正在以幾何級數擴張,所過之處,萬物歸於沉寂。
    他明白,不能再等了。
    虛無的本體,已經放棄了所有“規則”,它正在動用它最根本的權限——“刪除”。如果再讓它繼續下去,整個宇宙,都會被格式化,回歸到那個絕對的、永恒的“無”之中。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的創世青蓮,緩緩旋轉起來。玄黃、蔚藍、翠綠三色光芒流轉,仿佛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光。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但他的意誌,卻通過這片宇宙的基石,通過時間、空間、生命三大法則,傳遞到了三界的每一個角落。傳遞到了每一個生靈的“心”裏。
    那不是一道命令,也不是一聲請求。
    那是一個最簡單,也最根本的問題。
    “你,為何而存在?”
    這個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所有生靈的靈魂深處,激起了巨大的波瀾。在即將被徹底“刪除”的終極恐懼麵前,每一個生命,都在本能地尋找著自己存在的最後一點支點。
    回應他的,是整個三界,所有生靈的意誌。
    淩塵子,這位一生追求劍道、孤高清傲的劍仙,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笑了。他看著自己手中那柄陪伴了他千年的古劍,眼中沒有絲毫的留戀,隻有一種得道般的釋然。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劍的極致,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劍的極致,不是殺戮,不是無敵,而是守護。
    “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守護我身後的人。”
    他輕聲說道。然後,他毅然轉身,麵對著那片正在逼近的“無”,將手中的古劍,橫於頸前。
    “以我劍魂,燃盡長空!”
    他沒有自刎。而是將自己的整個靈魂,連同他的劍道、他的記憶、他的一切,全部點燃!化作一道璀璨到極致、足以讓日月失色的青色劍光,主動衝向了那片虛無!那劍光,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照亮”。在它被“刪除”前的最後一刻,它照亮了身後那片由凡人組成的、脆弱的防線,讓那些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人們,看到了最後的光。
    枯禪高僧,盤坐在那座即將破碎的佛塔頂端,他聽到了燼的呼喚。他看著下方那些驚慌失措的凡人,看著他們眼中那對生的渴望,臉上露出了慈悲的微笑。他修行了一輩子,參悟了一輩子,求的就是一個“普度眾生”。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何為“普度”。
    “老衲存在的意義,是為眾生,撐起一片安寧。”
    他緩緩閉上眼,周身的佛光,不再防禦,而是主動爆發。他將自己一生的修行,所有的功德,全部化作了這座佛塔。佛塔開始發光,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堅固,最終化作一座橫貫天地的、金色的“不壞之身”,硬生生地擋在了虛無“刪除”的路徑之上。
    “阿彌陀佛。”
    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金色的佛塔,在接觸到“無”的瞬間,開始被一點點地“刪除”,但它卻用自己的存在,為身後的一切,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燭龍之盟的其他成員,也紛紛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有的燃燒神魂,化作守護的屏障;有的引爆法寶,為同伴爭取一息的時間。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答著燼的問題。他們的“意義”,是“守護”。
    那些從天界戰場逃逸出來的、殘存的神將,他們曾經是舊天道秩序的維護者,也曾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們迷茫過,絕望過。但在這一刻,他們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彌補我曾經的過錯!”
    一位神將,仰天長嘯。他不再逃避,而是毅然轉身,與同伴們一起,組成了一個古老而強大的戰陣——“周天星鬥大陣”。這是天界最強大的守護戰陣之一,但在舊天道時期,它從未被真正使用過。因為那時,沒有值得他們付出一切去守護的東西。而現在,有了。
    神將們一個個燃燒自己的神格,化作一顆顆璀璨的星辰,嵌入戰陣之中。他們的身體在燃燒,他們的神魂在消散,但他們的意誌,卻前所未有地凝聚。
    “以我殘軀,重鑄天疆!”
    那巨大的星鬥戰陣,在虛空中緩緩轉動,散發出柔和而堅定的光芒,與枯禪高僧的佛塔,與淩塵子的劍光,遙相呼應。他們的“意義”,是“救贖”。
    在時間的夾縫中,在空間的深處,那些早已逝去的龍族英魂,也感受到了這股呼喚。他們看到了敖廣與敖烈的犧牲,看到了龍族新生的希望。
    “我等存在的意義,是為了龍族的榮耀!”
    無數由純粹空間法則構成的龍魂,發出響徹時空的咆哮。它們衝出了時間的束縛,撕裂了空間的壁壘,化作一道道流光,匯聚到了人間。它們沒有實體,卻比任何實體都更強大。它們盤旋在戰場上空,龍吟陣陣,每一次吟唱,都能讓被“刪除”的空間,出現一絲“穩定”的跡象。它們用自己的“存在”,本身,去對抗“無”。他們的“意義”,是“榮耀”。
    而最讓燼感動的,是那些最脆弱,卻也最堅韌的凡人。
    那位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孩子的母親,她在心中回答:“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我的孩子。”
    那位守護著萬卷閣的老學者,他在心中回答:“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文明的傳承。”
    那位已經犧牲的煉器大師的弟子們,他們拿起師父未完成的兵器,在心中回答:“我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完成師父的遺誌。”
    千千萬萬的凡人,他們或許沒有強大的力量,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最樸素、最堅定的“意義”。這些“意義”,這些“存在的理由”,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溫暖而磅礴的意誌洪流。
    這股洪流,在燼的引導下,在所有強者的犧牲下,最終,凝聚成了一道無形的、卻堅不可摧的“意義之牆”,擋在了虛無的“刪除”指令麵前!
    “刪除”指令,撞在了“意義之牆”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有一種無聲的、概念層麵的對抗。虛無的“無”,試圖抹除這些“意義”。而所有生靈的意誌,則在拚命地“證明”自己的“意義”。燼懸浮在這場戰爭的中心。他成了這場戰爭的“總指揮”。他看到“意義之牆”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虛無的“刪除”之力,太過強大。
    他立刻伸出右手,對著一片被“刪除”的星係,心中默念:“此地,應有星辰。”在他的“創造”法則下,新的星辰,憑空出現,填補了空白。青鸞站在他的身邊,她伸出左手,對著一片被侵蝕的法則,輕聲說道:“此地,應有生機。”在她的“自然”法則下,枯萎的法則,重新煥發了活力。一個在“創造”,一個在“修複”。他們就像兩個不知疲倦的工匠,在宇宙即將崩塌的大廈下,瘋狂地修補著、支撐著。
    這場戰爭,持續了很久,仿佛又隻是一瞬。燼的神識,在“創造”與“修複”的循環中,被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仿佛與整個宇宙,融為了一體。他感受到了每一個生靈的“意義”,也感受到了虛無的“無”。在意誌的碰撞中,他的神識,第一次,真正地“觸及”了虛無的核心。
    那不是一個地方,也不是一個存在。那是一種……感覺。一種極致的、永恒的、無法被理解的“孤獨”。
    燼的意識,來到了一片絕對的“空”之中。這裏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物質,沒有能量。什麽都沒有。隻有“它”。“它”沒有形態,沒有聲音。但燼能“感覺”到它。燼“感覺”到了它的誕生。在宇宙大爆炸的那個奇點,當“有”誕生的時候,“無”,也同時誕生了。它們是一體兩麵,是同一個硬幣的正反麵。“有”構成了萬物,擁有了色彩、聲音、情感、意義。而“無”,則成了這一切的對立麵。它被排斥,被隔離,永遠地,獨自存在於那片絕對的“空”之中。它看著星辰誕生,看著生命演化,看著文明興起,看著相愛的人們擁抱……它看到了一切,但它永遠無法參與,無法理解,無法感受。因為它就是“無”,它沒有“感覺”的器官。它毀滅一切,不是出於惡意,不是出於仇恨。它隻是……太孤獨了。它想讓自己也回歸“無”,想結束這永恒的、無盡的孤獨。它認為,隻要一切都回歸“無”,那它,就不再“孤獨”了。這是一種何等深沉、何等悲哀的絕望。
    燼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對抗一個敵人。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麵對的,隻是一個……迷路了的孩子。一個被宇宙遺棄了億萬年的、孤獨的孩子。
    燼明白了。消滅它,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就是宇宙的一部分,是“存在”的反麵。沒有“無”,又何來“有”呢?對抗它,也隻會讓它的孤獨更深,讓它更加瘋狂地想要毀滅一切。唯一的辦法,不是戰鬥。
    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戰意,也沒有了之前的憤怒。隻剩下一種無盡的、深沉的、超越了所有情感的……憐憫。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決定。他停下了所有的“創造”。那些他剛剛創造的星辰,開始一顆顆地熄滅。他解散了“意義之牆”。那由所有生靈意誌構築的屏障,開始變得稀薄、透明。
    “燼!你做什麽?!”青鸞驚恐地喊道。她不明白,為什麽在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燼選擇了放棄。
    淩塵子、枯禪高僧的殘魂,所有正在抵抗的生靈,都感到了這股變化,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麽在最關鍵的時刻,燼選擇了放棄。
    燼沒有回答任何人。他隻是,在青鸞和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緩緩地,張開了雙臂。然後,他主動地,迎向了那片正在“刪除”一切的、代表著終極孤獨的虛無。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的、悲傷的微笑。仿佛,他不是在走向毀滅,而是在走向一個等待了他億萬年的、久別重逢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