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燭龍宇宙:新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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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歸鄉之路與震撼衝擊
殘存的坐標引擎,在燼不計代價的龍力灌注下,發出了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仿佛垂死巨獸般的哀鳴。那枚得自星海圖書館諾登斯的青銅鑰匙,此刻正懸浮在引擎的核心位置,其表麵剝落的鏽跡下,流淌的星輝坐標與燼掌心中那枚來自智慧女神墨提斯的“指引之淚”晶體交相輝映,兩者共鳴產生的微妙波動,如同在狂暴的維度亂流中釘下了一根堅韌的錨點,勉強維係著這條通往故鄉K734宇宙的、極其脆弱卻至關重要的通道。
通道內部,景象遠比以往任何一次穿梭都要恐怖和混亂。並非單純的虛空亂流,而是各種顏色混雜、性質迥異的能量風暴在瘋狂對衝、湮滅、誕生。刺目的白光代表著純粹的空間撕裂,幽暗的紫芒散發著法則崩解的氣息,粘稠的暗紅色能量團塊則像是凝固的汙血,不斷試圖侵蝕通道壁壘。這是強行攜帶十一位來自不同宇宙、自身能量屬性與法則烙印迥異、甚至相互衝突的“異物”進行跨宇宙旅行,所引發的必然反噬。通道本身在哀嚎,承載這一切的燼,更是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暗金色的龍力護罩在亂流持續不斷的衝擊下劇烈搖晃,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如同泡沫般破碎。護罩內,空間有限,十一位傷痕累累的反抗者不得不緊緊靠攏。他們大多氣息萎靡,身上帶著新舊交織的創傷,奧術袍襤褸,機械肢體火花閃爍,眼中雖然燃燒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未知前路的深深忐忑與難以掩飾的疲憊。廢土的絕望如同烙印,刻在他們的靈魂深處。
斷鋼將軍那半機械的身軀如同雕塑般站得筆直,仿佛鋼鐵的意誌支撐著他。他那隻幽藍色的機械電子眼以最高頻率掃描著通道外那光怪陸離、充滿毀滅氣息的景象,冰冷的邏輯核心將眼前的一切與記憶中廢土戰場的死寂、規則的方形裂縫、淨化者的銀灰色潮汐進行著殘酷的比對,每一條數據的刷新,都讓他金屬麵容下的凝重加深一分。
那位名為墨菲的枯槁奧術師,則與他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幾乎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裏,破爛的、沾染著不明汙漬的深色法師袍將他幹瘦的身軀包裹得更加不起眼。他低垂著頭,兜帽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一個蒼白尖削的下巴。但若有人能透視,便會發現他藏於袍袖下的、幹枯如雞爪的手指,正在以一種極其細微、近乎本能的頻率,在虛空中無意識地勾勒著某種複雜而古老的防護或偵測符文,指尖有微不可查的奧術靈光一閃而逝。他那深陷的眼窩隱藏在陰影中,偶爾抬起的瞬間,流露出的並非純粹的恐懼或慶幸,而是一種難以捉摸的、混合著計算與審視的冰冷光芒。
青鸞緊挨著燼站立,她的臉色同樣有些蒼白。她並未參與維係通道,而是將全部的心神與力量,都化為了最溫和、最純淨的自然本源之力,如同涓涓不息的溫暖溪流,源源不斷地渡入燼的體內。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燼龍魂深處傳來的、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般的疲憊與痛苦反噬,這讓她心如刀絞,卻隻能以更輕柔、更堅定的能量輸送來分擔他的壓力。她的存在,是這片混亂與壓力中唯一的寧靜與溫暖之源。
“堅持住,就快到了!”燼的聲音低沉地響起,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沙啞和力竭後的虛弱。他猛地一咬牙,瞳孔中的金色火焰燃燒到極致,幾乎將最後壓箱底的龍力本源也瘋狂注入那搖搖欲墜的坐標引擎之中!
嗡——!!!
引擎發出了瀕臨解體的、刺耳欲裂的尖嘯,青銅鑰匙與指引之淚的光芒驟然融合,爆發出最後一團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極致強光!整個通道被這光芒徹底吞噬,劇烈的震動讓所有反抗者都站立不穩。
轟!!!
仿佛用盡全力,終於撞破了一層堅韌而粘稠、同時又冰冷無比的無形隔膜。那令人瘋狂的極致混亂與撕裂靈魂的噪音,如同退潮般驟然遠去、消失。一股無比熟悉、溫暖、醇厚、充滿了蓬勃生機與井然秩序感的天地元氣,如同母親最溫柔而有力的懷抱,瞬間將通道內所有的混亂與汙穢滌蕩一空,輕柔卻堅定地將所有人包裹、浸潤。
強烈的穿越後眩暈感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當他們的視野從一片白茫茫中重新聚焦,努力適應著正常的光線與色彩,終於看清眼前那取代了狂暴亂流的景象時——
包括意誌堅定如鐵的斷鋼在內,所有來自廢土戰場的反抗者,都如同被最頂級的定身術命中,徹底僵立在了原地。瞳孔不受控製地放大到了極限,呼吸在刹那間停滯,連心跳似乎都漏跳了半拍。一種近乎窒息的震撼,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眼前,不再是那片永恒暗紅、星辰破碎、遍布扭曲金屬殘骸與腐爛真菌森林的絕望墳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純淨、仿佛被最仔細地擦拭過的浩瀚星空。無數星辰不再是廢土中那種蒼白如顱骨的死寂光點,而是如同真正的、擁有生命的鑽石,閃爍著溫和而穩定、充滿希望的光芒,有序地鑲嵌在墨藍色的天鵝絨幕布上。
視線平移,遠方那依托著蜿蜒宏偉海底山脈建立的龍淵新城,如同沉睡在深海的巨大藍寶石,散發出柔和而瑰麗的藍色光輝。無數體型龐大或嬌小的龍族,披著各色流光溢彩的鱗甲,在其中優雅而充滿活力地遊弋、穿梭。他們攪動水流帶起的光暈,與城中由無數巨大夜明珠、自發光的深海靈植、以及巧妙嵌入建築的符文矩陣所散發出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將原本應是一片黑暗死寂的萬裏深海,照耀得如同傳說中夢幻迷離、充滿生機的水晶龍宮。隱約甚至能“聽”到(或許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感知)從那城中傳來的、低沉而充滿力量的龍吟交響,那是繁榮與秩序的聲音。
將目光投向更遙遠的雲海之上,那座懸浮於天際、由無數風格迥異卻又奇妙融合的建築構成的“萬族共議庭”,如同神之國度。即便相隔如此之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裏散發出的、如同恒星般灼熱的生命氣息與文明活力。各種形態的生靈在那裏匯聚、交流、爭論、合作,構成了一幅萬族共生、百舸爭流的磅礴畫卷。
而正下方,透過稀薄的雲層,是人間界的景象。那是一片真正意義上的、充滿了煙火氣的樂土。大大小小的城鎮依偎在青翠欲滴的山巒懷抱中,坐落在蜿蜒如玉帶的江河旁。整齊的田疇如同大地的調色板,金黃的麥浪、碧綠的稻禾在陽光下(或許是模擬的,卻無比真實)閃爍著豐收的光澤。縱橫交錯的道路上,車馬行人如織;城鎮中,孩童清脆的嬉笑聲穿透雲霄,商販充滿活力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偶爾有修士駕馭著飛劍或法器破空而過,留下淡淡的能量尾跡……所有這些聲音、色彩、氣息,共同交織成一曲無比宏大、充滿了生機、希望與安寧的生命交響樂!
這與他們剛剛逃離的、那個連空氣都飽含著絕望、腐臭與法則血腥味的廢土戰場,形成了足以撕裂靈魂、顛覆認知的、天堂與地獄般的極致對比!
“這……這就是……”隊伍中,那位背負著生鏽金屬翅膀、代號“鷹眼”的類人生物,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殘破的翅膀因極致的激動而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引得上麵幹涸的血痂和鏽屑簌簌落下。
“純淨……太純淨了……法則如此穩定……空間結構堅固得不可思議……還有這……如此磅礴浩瀚的生機……”身體如同流動水銀般的生命體“流形”,其原本平靜的液態表麵此刻劇烈地蕩漾起波紋,仿佛沸騰的開水,清晰地顯示出其內心是何等的驚濤駭浪,無法平靜。
斷鋼將軍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是廢土那混合著血腥、焦糊、金屬熔毀惡臭與詭異孢子味道的汙濁空氣,而是清新、甜美、帶著雨後森林、初春原野與廣闊海洋氣息的、無比純淨的天地元氣。這口氣息吸入他半機械的肺部,甚至讓他那冰冷的機械構件都傳來一陣奇異的、近乎“舒適”的反饋。他的機械電子眼以前所未有的、近乎超載的頻率瘋狂閃爍著幽藍的光芒,強大的掃描功能全力發動,細致入微地分析著此界的能量流動模式、空間穩定性係數、法則網絡的致密與和諧程度……海量的數據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在他內部的視界中刷過,發出幾乎實質化的運算嗡鳴。
最終,所有的掃描數據、所有的邏輯分析,都無比清晰地指向一個讓他核心處理器都感到震撼的結論——這是一個極其年輕、健康、穩定、並且蘊含著難以估量成長潛力的、近乎“完美”的宇宙!它就像一顆剛剛度過混沌初開、正處於生命勃發黃金時期的珍貴胚胎。
他緩緩抬起那隻覆蓋著仿生皮膚、卻蘊含著恐怖機械力量的右手,五指微微張開,仿佛想要徒手抓住這片安寧、觸摸這片充滿希望的天空。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沉而複雜的、混合著精密金屬摩擦質感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哽咽的人類情緒的呢喃,這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卻像一道最冰冷的電流,瞬間劃過其他所有反抗者的心頭:
“這就是……能夠孕育出……連協議都無法理解的‘創世之力’的……‘子宮’……”
“子宮”這個詞,他用得極其精準,也極其……殘酷。對於這些在廢墟、死亡和永恒追獵中掙紮了太久、幾乎已經忘記“家”是什麽滋味的幸存者來說,這樣一片蘊含著無限生機與可能的、受到強大存在庇護的淨土,其誘惑力是致命的,足以喚醒任何生靈內心最深處、最原始的占有與貪婪。他們看向下方那片樂土的眼神,在最初的震撼與茫然過後,不由自主地變得更加複雜,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度渴望與不安分的躁動,在悄然滋生、蔓延。
燼懸浮在前方,將他們每一個人的細微反應都清晰地收入眼底。他那雙金色的豎瞳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與了然,但他並未在此刻多言,也沒有做出任何警告。他隻是平靜地收斂起周身因為維持通道而有些逸散的煌煌龍威,使其變得內斂而深沉,如同蟄伏的太古山嶽。他沉聲道,聲音穩定地傳入每一位反抗者的耳中:“跟我來。”
說完,他化作一道並不耀眼、卻無比凝實的暗金色流光,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率先向著龍淵新城的方向平穩飛去。青鸞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眼神複雜的“客人”,沒有說什麽,周身泛起柔和的翠綠色光華,如同伴隨流星的雲氣,緊隨其後。
反抗者們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震撼、茫然以及那悄然滋生的、難以啟齒的渴望。他們壓下心中的萬丈波瀾,紛紛施展手段跟上。斷鋼的腳下噴射出幽藍色的、調整到最低功率的離子流,推動著他沉穩飛行;墨菲則被一股無形的、帶著古老韻味的奧術力量悄然托起,袍袖翻飛;流形的身體直接液化,如同水銀瀉地般融入周圍的空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前進;鷹眼則奮力振動他那殘破不堪、令人擔心是否會隨時散架的金屬翅膀,搖搖晃晃地跟上隊伍……十一道形態迥異、散發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氣息的身影,跟隨著前方那道穩定如山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闖入仙境的異域流星,劃破了K734宇宙這片剛剛迎來和平不久、寧靜而祥和的天空。他們帶來的,是希望的火種,還是顛覆的風暴?無人知曉。
中篇:風波動蕩與龍皇裁決
燼攜帶十一位異宇宙來客歸來的消息,其傳播速度遠超任何法術或通訊符籙,如同擁有生命的瘟疫,瞬間席卷了整個三界,在每一個角落激起了滔天巨浪,將原本的安寧與秩序衝擊得搖搖欲墜。
龍淵最深處的“龍皇殿”,這座新建不久、象征著龍族新生與榮耀的宏偉殿堂,此刻內部的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麵,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璀璨的夜明珠光芒照耀在一張張或憤怒、或憂慮、或陰沉的龍族麵孔上。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還請您三思啊!”一位須發皆白如雪、龍角上布滿了古老而深刻歲月刻痕的保守派長老——敖欽,猛地從他那張由整塊溫神玉雕琢而成的玉座上站起。他聲音洪亮如龍吟,帶著積威已久的壓迫感和不容置疑的堅決反對,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那些異宇宙來客,老朽雖未親見,但神念感知之下,其氣息駁雜混亂,充滿了不詳的災厄與死亡之氣!他們本身就是不穩定的禍源!您將他們引入我界,無異於引狼入室,自毀長城!那‘歸墟協議’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連陛下您都不得不遠遁避禍!您這是要將那等滅世之災的戰火,親手引到我們這片剛剛恢複生機、萬載基業始見雛形的家園啊!此舉,實乃亡族之兆!”
他的話音未落,旁邊一位脾氣更為火爆、周身隱隱有赤色龍炎繚繞的赤龍長老——敖炎,更是怒不可遏,蒲扇般的龍爪猛地一拍身旁用以放置靈果的萬年寒玉案!“轟哢!”一聲脆響,堅硬無比的寒玉案應聲而碎,化為齏粉。他赤紅的龍須因極致的憤怒而根根倒豎抖動,聲若雷霆:“正是此理!我龍族兒郎的鮮血才剛剛在重建祖地的勞作中冷卻!往昔與虛無征戰留下的創傷尚未在靈魂深處完全撫平!多少同胞埋骨星海,才換來今日龍淵之安寧!如今陛下您卻要為這些來曆不明、是敵是友都尚未可知的外人,去再次麵對那等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恐怖敵人?陛下!您是我族之皇,是萬龍之主!當以龍族血脈延續、以龍族萬世基業為重啊!豈能因一時之仁,置全族於險地?!”
類似的爭議與恐慌,在天界守護之庭和人族共議庭中以不同的形式同時激烈上演。
守護之庭那由星光與數據流構成的巨大指揮中樞內,負責巡守四方星域、麵容剛毅的“巡天神將”雷震,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川字,他指著立體星圖上代表那些反抗者的、不斷閃爍的異種能量標記,沉聲對庭內其他神將和文官說道:“根據‘觀天鏡’傳來的最新能量頻譜分析,這些外來者個體能級極高,遠超我界普通神將,而且其力量體係迥異,充滿了不確定性。他們一旦失控,或者哪怕隻是其中一兩個心懷叵測,以其力量,足以對我界現有的防禦體係、能量循環乃至社會秩序造成難以估量的衝擊和破壞。我們連他們的具體底細、文化背景、真實意圖都未曾摸清,僅憑陛下帶回的隻言片語就貿然接納,這風險……實在太大了!我等肩負守護三界秩序之責,不得不慎!”
而在人間界,象征智慧與民意的“萬族共議庭”環形會場內,一位身著儒袍、德高望重的人族大儒——文淵公,撫著長須,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深深的憂慮,他環視著周圍來自各族的代表,聲音沉痛而懇切:“聖人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雖非絕對,然亦有其理。更何況是來自天外、與我等形體迥異、文明隔閡的異客?他們的思維方式、倫理觀念、價值取向,甚至是最基本的生存方式,都可能與我等世代傳承的文明格格不入。驟然引入,猶如將油倒入水中,看似平靜,實則隱患無窮!恐生禍亂,破壞如今三界萬族好不容易才達成的、脆弱而珍貴的和諧局麵啊!望陛下與諸位三思!”
青鸞的身影,在這風暴的中心竭力穿梭、斡旋。她先是回到龍淵,麵對激憤的龍族長老,她沒有直接反駁,而是以最輕柔的語氣,描繪起廢土戰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與絕望,講述斷鋼他們如何在那種環境下依舊堅持反抗,如何用殘破的身軀守護同伴。她的話語如同帶著魔力,讓一些年輕些的龍族將領眼中燃起了同仇敵愾的火苗。她又前往天界,向雷震等神將展示反抗者們身上那與淨化者、序列者戰鬥留下的、蘊含著協議冰冷力量的創傷痕跡,證明他們並非災厄的源頭,而是同樣深受其害的戰士。最後,她在共議庭中,向文淵公等智者闡述多元文明交流、知識碰撞可能帶來的火花與進步,描繪一個更加開放、包容的強大未來。她的聲音始終溫和而清澈,帶著一種撫平躁動的奇異力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部分人的敵意與恐懼。
然而,根深蒂固的排外心理、對未知的強大恐懼、以及對眼前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麵的珍視,並非她幾句言語就能輕易化解。猜疑、不安、排斥的濃厚陰雲,依舊沉甸甸地籠罩在三界上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尤其是當一些關於反抗者“形態怪異如同妖魔”、“能量屬性令人神魂不適”、“眼神中帶著異域的貪婪”等不夠準確卻極具煽動性的細節,通過各種渠道在普通的龍族民眾、底層天兵、乃至人族百姓中流傳開來後,廣泛的恐慌和公開的排斥情緒開始如同野火般蔓延。龍淵外圍甚至出現了一些小規模的聚集,年老的龍族匍匐在地,祈求龍皇收回成命;天兵們在私下議論中充滿了憂慮;人間一些城鎮更是流傳起“天外魔神降臨,末日將至”的荒誕謠言。
麵對幾乎是一麵倒的反對聲浪和已然彌漫三界、愈演愈烈的恐慌疑慮,燼沒有選擇動用龍皇的絕對權威進行強行壓製,也沒有躲在龍淵深處回避這洶湧的輿情。
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生靈都感到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決定——於龍淵之巔,那象征著他與青鸞立下“燭龍之盟”、奠定新紀元基石的斷崖之上,召開一次前所未有的、完全公開的“三元擴大共議”。不僅邀請天、龍、人三界所有手握權柄的高層代表親臨現場,更動用大法力,在整個三界天空投射出巨大的、清晰無比的法術鏡像,確保三界之內,無論是翱翔九天的神龍,還是忙碌田間的凡人,無論是鎮守邊關的天兵,還是深山修行的精靈,所有生靈,隻要抬頭,便能目睹此次決定未來命運議事的全過程!
這一日,龍淵之巔,風雲匯聚,萬靈矚目。
燼獨自屹立於斷崖最前沿,身姿挺拔如亙古不化的不周山脊,暗金色的皇袍在凜冽的山風中獵獵作響,其上繡著的龍紋仿佛要活過來般遊動。他麵容依舊帶著一絲力量透支後的蒼白,但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豎瞳,卻如同穿透萬古黑暗的燈塔,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智慧與不容置疑的、定鼎乾坤的威嚴與力量。青鸞靜立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一襲青衣素雅如初,神色平靜如水,並未散發任何氣勢,卻自有一股如同大地之母般安定人心的沉靜力量。
下方,是黑壓壓一片、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的各族代表,他們的目光複雜無比,交織著敬畏、期待、恐懼、反對……種種情緒,如同實質般壓在斷崖上空。
沒有冗長的開場白與禮節性的寒暄,燼直接切入主題,他的聲音並不如何高昂,卻如同洪鍾大呂,蘊含著奇異的穿透力與感染力,清晰地響徹在龍淵之巔,並通過法術鏡像,回蕩在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吾知爾等所憂,所懼!”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緩緩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掠過敖欽長老那因激動而漲紅的臉龐,雷震神將緊鎖如鐵的眉頭,文淵公那充滿憂慮與不解的眼神,以及無數普通生靈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恐慌。
“恐懼未知,乃生靈之本能。憂心家園,乃守護者之天職。”他首先肯定了眾人的情緒,這讓許多原本心懷抵觸的人神色稍緩。
“爾等擔心彼等帶來災禍,擔心彼等破壞秩序,擔心彼等引來更強之敵……此等擔憂,合情合理!”他再次強調,仿佛站在了反對者的一邊。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他會妥協時,他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如同出鞘的絕世神兵般銳利無匹,直指問題的核心:“但,吾欲問諸位——”
他猛地抬起手臂,指向那無垠的、看似平靜的星空,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緊閉門戶,將頭顱埋入沙土,裝作視而不見,就能讓那高懸於多元宇宙之上、視吾等為‘異常’的‘歸墟協議’,心生憐憫,繞道而行嗎?!”
“就能讓那終將吞噬一切、連‘存在’概念都可抹除的‘大寂滅’洪潮,因吾等之怯懦,而改變其既定的軌跡嗎?!”
這兩個問題,如同兩把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一個生靈的心頭,讓他們渾身劇震。
緊接著,不等眾人回答,他抬起的那隻手,掌心猛然向上翻開!刹那間,一幅巨大無比、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立體影像,如同展開的、浸透了血與火的悲慘地獄畫卷,毫無保留地、赤裸裸地呈現在所有生靈的眼前!
正是那片他曾與青鸞親眼見證、親身經曆的——充斥著破碎星辰、燃燒著汙穢天幕、遍布扭曲金屬殘骸與蠕動真菌森林、彌漫著亡魂不甘哀嚎與冰冷死寂的廢土戰場!影像栩栩如生,甚至通過法則的模擬,將那彌漫的、令人作嘔的汙穢能量氣息,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寒意,那文明徹底消亡後的虛無感,都清晰地傳遞給了每一位觀看者!
“看吧!!”燼的聲音在這一刻充滿了沉痛無比的力量,仿佛承載著無數湮滅文明的重量,“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就是拒絕一切‘變量’,扼殺所有‘異常’,最終在‘協議’無情的‘淨化’之下,所化成的終極結局!一個文明被徹底、幹淨、從存在層麵抹除後的——終極墳場!”
影像中,巨大的、如同山巒般的戰艦龍骨鏽跡斑斑,被散發著磷光的詭異菌類覆蓋;破碎的星辰如同被捏碎的卵殼,無聲地漂浮;曾經輝煌的都市隻剩下扭曲的鋼筋骨架;更恐怖的是那些被汙染的信仰之源,其中神明虛影在銀灰色光線注入下扭曲、哀嚎、墮落的景象,讓所有目睹者都感到一陣靈魂層麵的窒息般的恐懼與生理上的強烈不適!
“那裏!!”燼的手指劃過影像,聲音如同喪鍾敲響,“曾經也有如吾界一般璀璨的星河!也有如吾等一般鮮活、會哭會笑的生命!也有如吾三界一般不屈、追求自由與輝煌的文明!!”
影像的衝擊力是毀滅性的。許多心誌不堅的龍族年輕戰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幾乎要癱軟在地;肅穆的天兵們死死握緊了手中的製式長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中充滿了後怕;更多的人族修士和普通百姓,更是有人忍不住當場彎腰幹嘔起來,心靈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就連那些原本激烈反對、態度最強硬的敖欽、雷震、文淵公等人,此刻也如同被掐住了喉嚨,瞠目結舌,臉上寫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恐懼與深深的茫然。他們所有的擔憂,在這赤裸裸的、超越想象的終極毀滅麵前,都顯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閉門自守,龜縮一隅,不過是坐等‘協議’的屠刀,以更‘高效’、更‘徹底’的方式落下!!”燼收回那令人絕望的影像,聲音如同九天雷霆,帶著震碎一切僥幸心理的力量,轟然炸響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若因恐懼未知而拒絕希望!因貪圖安逸而扼殺可能!那吾等與心甘情願屈服於協議的‘格式化’,被剝奪一切獨特性與未來,變成冰冷數據等待‘重塑’的行屍走肉,又有何本質區別?!!”
他猛地轉身,用力指向暫時被隔離在遠處一片雲海平台上的、那十一道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悲壯色彩的身影——斷鋼挺直的鋼鐵脊梁,墨菲隱於兜帽下的陰影,流形蕩漾的水銀之軀,鷹眼殘破的金屬翅膀……
“他們!!”燼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為生命正名的磅礴力量,“不是前來搖尾乞憐、尋求庇護的難民!他們是來自其他宇宙,同樣不願屈服於冰冷命運,同樣在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血肉奮起反抗的——戰士!!他們是各自文明在‘協議’暴政下,最後殘存的、不屈的——火種!!他們身上每一道傷痕,都是‘歸墟協議’暴行的活生生見證!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吾等未來可能遭遇之命運的——預演!!他們,是一麵最真實、最殘酷的鏡子,照見的,是吾等自己的未來!!”
燼的目光如同最終審判的利劍,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那些依舊麵帶猶豫、掙紮的代表臉上,他的聲音沉凝如萬載玄冰,卻又帶著熔岩般的決絕:
“故,今日,吾以龍皇之名,以‘燭龍之盟’締造者與守護者之責,於此,裁定——”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言出法隨、定鼎乾坤的絕對意誌,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傳遍三界每一個角落:
“敞開胸懷,接納彼等!於東海極東之眼,元氣狂暴之節點,辟‘多元特區’,予以安置!特區之內,許其高度自治,依其風俗習慣休養生息,然必須恪守‘燭龍之盟’之基本法度,不得危害三界安定,不得悖逆共生之約!”
“此事,非為一己之仁,乃為守望相助之聯盟!非為引禍入門,乃為自強不息之正道!”
“若有異議者——”他話音在此微微一頓,周身那股浩瀚如星海、威嚴如宇宙本身的龍皇威壓,不再內斂,如同沉眠的太古巨龍驟然蘇醒,雖未針對任何具體之人,卻如同無形的天幕轟然壓下,讓斷崖上下、三界之內所有生靈,無論修為高低,都在這一刻感到靈魂本能的戰栗與臣服,“——便以吾為敵!”
下篇:特區新生與暗流滋生
裁決已下,言出法隨,不容置疑,亦無人再敢當麵質疑。
燼沒有絲毫耽擱,甚至沒有回龍淵稍作休憩,直接動身,化作一道金虹,破開雲層,徑直飛向那位於世界邊緣的東海極東之眼。那裏是宇宙元氣循環最為狂暴、混亂的節點之一,常年充斥著足以輕易撕裂神魔肉身的毀滅性能量風暴與空間碎片,尋常生靈根本無法靠近,被視為生命禁區,連龍族也極少踏足。
各族代表,包括心有不甘卻不敢再言的敖欽、雷震,滿心憂慮的文淵公,以及無數懷著好奇、恐懼、期待等複雜心情的生靈,也紛紛施展手段,或駕馭遁光,或乘坐飛舟,或通過傳送陣,遠遠跟隨,他們都想親眼見證,燼將如何在那片連法則都顯得混亂癲狂的絕地,實現他那看似不可能的承諾,為那些“異客”開辟出所謂的“特區”。
當眾人抵達極東之眼外圍時,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那撲麵而來的毀滅氣息依舊讓所有人心驚肉跳。眼前仿佛是一片沸騰的能量海洋,五彩斑斕卻又充滿死亡氣息的能量亂流如同億萬條狂暴的巨龍相互撕咬、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空間在這裏扭曲、破碎,露出漆黑的背景色,又不時有新的空間裂縫生成、湮滅。這裏,是秩序的終點,是混沌的具象。
麵對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狂暴元氣海洋,燼獨自懸浮於那片混亂之前,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巍然。他緩緩閉上了雙眼,並未立刻調用磅礴的龍力去強行平息風暴,而是仿佛將整個心神都沉入了體內那最深層次的、與宇宙本源緊密相連的“創造”法則之中。
他緩緩抬起雙手,十指修長而穩定,如同最頂級的音樂大師撫弄琴弦般,在虛空中以一種充滿道韻的、極其複雜的軌跡輕輕撥動、勾勒。
奇跡,就在他指尖綻放。
那原本狂暴無序、充滿了毀滅意誌、足以湮滅星辰的能量亂流,在觸及到他指尖散發出的、那無形無質卻又蘊含著至高“定義”權的法則波紋時,竟仿佛擁有了靈性,開始如同最溫順的綿羊,隨著他意誌的引導,緩緩地流淌、馴服地分離、再按照某種玄奧至理的軌跡重新組合、構築!空間在他的意誌下被強行折疊、拉伸、穩固,無數重複雜而堅韌、閃爍著暗金與翠綠交織光芒的空間褶皺,如同混沌中孕育的聖潔蓮花,層層疊疊地綻放、延伸,硬生生在那片代表著絕對狂暴與混亂的海洋最中心,開辟、支撐起了一方相對獨立、法則由他親手重新定義和編織的——半位麵!
這個過程並非一蹴而就,充滿了難以想象的精微控製與本源消耗。燼的額頭滲出細密晶瑩的汗珠,順著堅毅的臉頰滑落,他的臉色也更加蒼白,甚至嘴角隱隱又有一絲金色血跡滲出。但他所有的動作依舊穩定如山,眼神專注而深邃,仿佛在雕琢著世間最珍貴的藝術品。浩瀚的龍力與那源自“創世傷痕”的創造法則交織在一起,如同宇宙間最偉大的工匠,在這片絕對的混沌與毀滅之中,嘔心瀝血地雕琢、塑造著一個新的家園。
漸漸地,在無數道震撼、敬畏、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一個初具雛形、散發著新生氣息的世界輪廓,清晰地出現在那片被隔絕開來的能量海洋中心!它有堅實厚重、泛著玉石光澤的大地;有模擬出的、由高度凝聚的純淨元氣構成的日月星辰虛影,散發著溫暖的光和熱;有穩定的空氣循環係統,帶來清新的風;有蜿蜒的、由水之法則凝聚的溪流開始在大地上流淌……雖然還顯得空曠、荒蕪,缺乏植被與細節,但所有基礎的、支撐生命存在的法則框架已然被燼親手建立起來,與外界的狂暴與死寂徹底隔絕,自成一體,穩固無比!
燼緩緩收回雙手,胸口微微起伏,氣息顯得有些紊亂,顯然消耗巨大。他看向身後遠處那些看得目瞪口呆、仿佛石化了的斷鋼等人,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平穩:“此地,便是‘多元特區’。爾等可在此休養生息,按照你們熟悉與擅長的方式,去建設屬於你們的新家園。吾會逐步為此地注入更多生機,演化萬物,但此界核心法則,需與吾K734宇宙相容,此乃底線。”
斷鋼將軍怔怔地看著這片從無到有、從絕對混亂中被眼前這位龍皇以無上偉力與意誌親手開辟出來的新天地,再看向燼臉上那無法掩飾的疲憊與力量透支的跡象,那隻冰冷的、習慣於理性分析的機械眼中,瘋狂閃爍的數據流終於徹底停止了。各種複雜的情緒數據——極致的震撼、發自內心的感激、對絕對力量的敬畏、以及對眼前這位存在那包容天地般氣度與擔當的深深折服——最終凝聚為一種他許久未曾體驗過的、名為“敬仰”與“認可”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份震撼刻入核心處理器。他上前一步,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審視、評估與交易意味的疏離態度,而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莊嚴與虔誠的姿勢,挺直了他那永遠如同鋼槍般的脊梁,抬起那隻半是血肉、半是機械的手臂,橫置於胸前,對著燼,行了一個他故鄉宇宙軍隊中,隻有麵對最高統帥、代表絕對認可、效忠與托付性命時,才會使用的、最古老也最崇高的軍禮。
“謹遵‘燭龍’之命!‘鐵砧’軍團殘部,必將恪守盟約,以此地為家,與貴界共存亡!”他的聲音不再帶有金屬的冰冷,而是充滿了鏗鏘的力量與沉甸甸的承諾。
在他身後,其他反抗者,包括那位一直顯得陰鬱、隱藏在兜帽下的墨菲,也紛紛躬身,以各自種族和文明的方式,表達著形式各異卻同樣沉重的感謝。隻是,無人看到,墨菲低垂的眼眸中,那閃爍的光芒深處,除了感激,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悄然湧動。
多元特區,這片初生的、承載著希望與未知的土地,開始了初步的建設。斷鋼指揮著那些還能運轉的機械單位,發出嗡鳴聲,平整著玉石般的地麵,規劃著未來堡壘的基石;墨菲則帶著幾位略通奧術的同伴,在特區邊緣小心翼翼地刻畫、構築著基礎的隱匿與防護結界符文;流形融入大地,感知著地脈能量的流動;鷹眼則奮力飛上高空,用他銳利的目光巡視著這片新領地的每一個角落……
表麵上,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和平、共融的方向穩步發展,反抗者們找到了暫時的棲息之地,三界也在燼的強力壓製下,暫時接受了這一既定事實。
然而,在這片欣欣向榮的表象之下,細微的、不和諧的音符已經開始悄然奏響。
在特區一個不起眼的、靠近能量紊亂邊緣的角落,枯槁法師墨菲,借著布置外圍警戒與能量疏導法陣的名義,指尖悄然溢出幾縷極其隱晦、幾乎與周圍新生法則融為一體的奧術能量絲線。這些能量絲線如同擁有生命的、最細微的觸須,小心翼翼地、不著痕跡地觸碰、感知、並記錄著這片新生天地間流淌的每一絲法則脈絡,尤其是其中屬於燼的“創造”之力那宏大溫暖的痕跡,以及那一絲深藏其中、令人心悸的“寂滅”概念的殘留波動。他那深陷在兜帽陰影下的眼窩中,閃爍著的 analytical光芒,並非純粹的感激與歸屬,更像是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如同研究稀有標本般的、帶著某種特定目的的記錄與分析。
與此同時,在K734宇宙那看似平靜和諧、剛剛經曆過一場內部風波洗禮的深空邊界,一道極其隱晦、與此界所有已知能量波動頻譜都截然不同的、帶著絕對理性與冰冷邏輯感的微弱探測波紋,如同投入絕對平靜湖麵的一滴墨汁,以超越光速、違背常理的方式,悄然蕩漾開來,瞬間掠過廣袤星域,精準地掃描過龍淵、共議庭、乃至那新生的東海特區,然後又一閃而逝,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沒有留下任何常規意義上的能量痕跡。
安寧的帷幕已然落下,但舞台下的暗流,卻以更加隱蔽、更加危險的方式,開始悄然湧動。未來的風暴,或許將遠比想象中更加猛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