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院裏的雞也未叫，大通鋪中的學徒們便已忙碌起來。
    足足十二個學徒居住在這裏，導致原本寬敞的房間看起來十分擁擠。
    此時乃是盛夏，整個大通鋪空氣無法流通，悶著股臭烘烘的氣味。
    學徒們臉上掛著麻木的表情，草草起了床，穿上滿是汙漬的衣裳便出門。
    長年累月的繁重工作，早已讓學徒們變得麻木，便如那牛馬般沒了想法。
    李沉舟到了點也自然醒來，先打開布袋服下壓毒丸。
    眼見著學徒們都趕著去吃飯，他才不慌不忙的起了床，走出大通鋪。
    呼吸著晨間新鮮的空氣，他又取了清水洗漱刷牙。
    他慢悠悠的做著一切，也沒了往日急匆匆的模樣，時間都變得充足起來。
    等到洗漱完畢，大通鋪也空了，學徒們早已準時趕往後院上工。
    李沉舟這才站在大通鋪前站起三陽樁，調動體內氣血運行。
    雖說沒有煉皮境的修行方法，但用氣血蘊養身體總歸是有好處的。
    他少有的擁有平靜心態，在清晨的涼風中鍛煉身體，直到天光大亮。
    從李沉舟所在的位置望出去，能見到業城外那起伏的雄偉山巒。
    此刻紅彤彤的太陽躍上山頭，投下柔和的晨光，他在陽光中收功。
    藥房的管事與學徒不同，不必雞未鳴便幹活，現在才是他們的上班時間。
    李沉舟要想晉升管事，需要去藏書樓找周管事，對方專門負責此事。
    眼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沉舟整理衣裳，大步朝藏書樓的方向而去。
    藏書樓位於藥房東北角，是座獨棟的三層閣樓，飛簷鬥拱，古色生香。
    李沉舟看著那氣派小樓，邁步跨上台階，還未進門卻被一道聲音阻攔。
    “藏書樓乃藥房重地，你個學徒也配來此？”樓中走出道身影。
    其身材消瘦，眼圈發黑，拿著把掃帚掃過李沉舟腳下，做趕人姿態。
    李沉舟拱手道：“在下李沉舟，求見周管事，勞煩通報一聲。”
    “周管事豈是你個學徒能見。”布衣小廝挑眉，道：“所謂何事？”
    李沉舟回答道：“我已突破煉皮境，前來尋周管事幫忙晉升管事。”
    布衣小廝聽見這話，頓時僵在原地，隨後臉上便堆滿了笑容。
    “我道今早怎的聽見喜鵲叫，原來是管事大人您親自過來。”
    小廝把掃帚對開，勾著腰伸手指向樓梯，諂笑道：“周管事在三樓。”
    李沉舟看著小廝的轉變，忍不住感慨這便是地位帶來的好處。
    他自然沒心情與一個小廝計較，大步直上三樓。
    小樓的三層都被打通，形成巨大的空間，當中立著一個個褐色書架，正前方有男人獨坐。
    他坐在茶幾麵前，隱有茶香飄散開來，正不緊不慢的去除茶沫。
    男人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中，看起來四十來歲，模樣清瘦，兩鬢微白。
    李沉舟踩著木地板，在茶幾麵前站定，拱手抱拳，“見過周管事。
    “我叫李沉舟，是後院學徒，僥幸突破了煉皮境。”
    藏書樓中陷入寂靜，男人倒著熱水，將茶香溢散開來。
    他端起茶杯輕啜口，這才說道：“後院才出了個劉少陽，又來個你。
    “想不到一群朽木中，還能出兩個煉皮境，還真是不容易。”
    周管事站起身來，大步靠近李沉舟，“按照規矩，我要驗你修為。”
    說罷，他身形一晃，不斷以手指點在李沉舟身上。
    一道道陣痛傳來，李沉舟悶哼一聲，立刻調動氣血穩住身形。
    估摸著小半刻時間，周管事收回右手，回到茶幾後方坐下，淡淡道。
    “修為已突破煉皮境不假，可惜是下等根骨，生機不足，肉身虧空。”
    周管事喝了口茶，“這輩子突破鍛骨無望，安心當個學徒管事吧。”
    “能突破煉皮已是萬幸，不敢奢求更多。”李沉舟拱了拱手，沉聲道。
    但心中對周管事的話有些不悅，突破鍛骨境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這關乎著他是否能奪取洗髓丹，對方這話實在讓他高興不起來。
    “你倒看的清楚，但突破煉皮終是不易，恭喜。”
    周管事輕笑，取出一塊木牌，將茶幾上的刻刀拿在手中。
    “這管事腰牌，需要你的名字，生辰，以及在院中的排號。”
    李沉舟看著那兩側雕刻梨花，外形精致的管事腰牌，內心也是火熱。
    有了這管事腰牌，學徒見了他都要行禮，也不必再受劉少陽的欺壓。
    接下來，他報出姓名、生辰，周管事則是飛快雕刻，很快便將腰牌丟給他。
    李沉舟接過腰牌，落在手中沉甸甸的，通體呈黑色，有一串紅色流蘇。
    管事腰牌的編號是十三。
    緊接著周管事又道：“學徒晉升的管事，每月工錢三兩，可領一套青衫。
    “憑借管事腰牌，你可在後院周邊挑選一處房間獨居。
    “傳授青木長春功，此功可直達鍛骨境，當然你也沒什麽希望。
    “每月在藥房領取七枚養氣丸，此丸乃青木長春功配藥，可助你淬煉皮膜，提升境界。”
    李沉舟細細聽著管事的待遇，摩挲著管事腰牌，嘴角忍不住浮現笑意。
    這管事的待遇，比他想的還好！
    “此外，隻要能突破鍛骨，便能成為藥房正式弟子，不再是奴才。”
    周管事補充道：“這是藥房規矩，掌櫃的說過要為你們講清。
    “很多學徒管事都不清楚，隻有獲得正式弟子名額，才能參加院試。”
    李沉舟詫異，而後皺眉，“隻有成為藥房正式弟子才能參加院試？”
    “總院舉行的院試，當然要篩選院中弟子，不然收你們這些外人？”
    周管事斜睨少年，端起茶杯放在唇間，“難不成你還想參加？”
    “學徒時大家都在談論，我也了解一些。”李沉舟拱手道。
    周管事放下茶杯，“你是後院出來的，便與劉少陽共同管理後院。”
    李沉舟點頭，“是。”
    周管事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冊，又拿出一個青花瓷瓶。
    “這是青木長春功，隻能自己修行，若是發現外傳，格殺勿論。
    “瓷瓶中是七枚養氣丸，剛晉升的管事能領一次。
    “若沒有其他問題，便退下吧。”
    李沉舟點頭，領了東西，便徑直下了樓，卻見那小廝正點頭哈腰的等著。
    小廝眼見李沉舟從樓上下來，目光在那管事腰牌上停頓半刻。
    緊接著他臉上浮現更殷切的笑，猶如燦爛的菊花綻放開來，雙手奉上錢袋。
    “恭喜李管事晉升，小的先前多有得罪，還請您老人家恕罪。”
    李沉舟看著諂媚的小廝，拿過錢袋掂了掂，估摸著有六七兩銀子。
    相當於他學徒時半年的工資了......
    李沉舟臉上多了笑容，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大步走出藏書樓。
    此刻藏書樓外陽光燦爛，頭頂是澄澈藍天，微風中滿是藥香味兒。
    “接下來，便是衝破鍛骨，成為正式弟子！”李沉舟盤算著往後的打算。
    至於周管事說他此生無望鍛骨，有石瓶在手的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不過在這之前，李沉舟打算先返回後院，挑選一處獨居小院。
    也隻有擁有獨立的小院，他才能更加放心的使用石瓶。
    一路返回藥房後院，他正想去查看院落，卻聽有急促的呼喊聲傳來。
    “李沉舟，你幹甚去了，許陽和劉管事鬧起來，正在院子裏挨打！”
    來人一身粗糙布衣，二十來歲，正是後院的學徒張鐵。
    李沉舟眉頭擰起，沉聲道：“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