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落日如即將熄滅的烘爐，映照藏書閣前努力練功的弟子。
    明日便是征召弟子出發的時間，為了避免死在黑枯山，大家都格外賣力。
    蕭老對這些弟子也很照顧，甚至親自起身走在人群中，指出每個弟子的缺陷。
    不過當他看向旁邊的角落，卻沒發現李沉舟的身影，背負雙手冷哼一聲。
    自從三日前李沉舟告假，後續每天便都不來了，都是過來告假就離開。
    甚至今早他還當眾嗬斥這小子，莫要自暴自棄，去了黑枯山死路一條。
    到現在他還能想到那小子的表情，臉色始終保持平靜，不反駁但堅持離去。
    不過他清楚了李沉舟的事，這位本該是院試第一的弟子，差點被踢出局。
    而且還身患熾火症，從一名小小學徒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要付出多少艱辛？
    說來碰巧的是，當年他比李沉舟身份更加難堪，乃是富貴人家的馬奴。
    若非遇到機緣且從不放棄，哪裏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鎮守總院藏書閣。
    眼下這小子如此自暴自棄，恐怕也是故意選那門無法練成的斬月刀。
    這一點，倒是和年輕時的他很像，所以蕭老覺得，不該讓他如此淪落下去。
    方才他已讓人過去通知李沉舟，若是還不來此地訓練，便提前去黑枯山。
    想來此時這小子正在過來的路上，蕭老心中長歎，他能做的其實並不多。
    不遠處的李元正放鬆手腕，道：“田師兄，我看蕭老是真動怒了。
    “那李沉舟連著三日告假，看來是知道練不成斬月刀，自暴自棄了。”
    田豐雙腿如同幻影，接連踢出淩厲的破空聲，道：“心性不行，難成大事。
    “如果我是李沉舟，會放棄練習斬月刀，再求一門絕學努力練習。
    “李元你也要記住，我們麵對難題的心態，將決定能在武道上走多遠。
    “莫要學那李沉舟，想刻意吸引蕭老注意不成，又演這自暴自棄的戲碼。”
    田豐話音落下，腳後跟忽而旋轉，右腿抬起如同刀鋒，帶起一陣刺人罡風。
    格外刺耳的爆裂聲中，李元震驚的看著田豐，“田師兄，你突破小成了？！”
    “出腿帶有罡風，迅捷如雷，拿捏住青罡腿的真髓了。”蕭老從旁而來，道。
    “這兩日刻苦練習，離開總院前，你必定能突破青罡腿小成。”
    李元心想原來看錯了，又笑道：“恭喜田師兄，成為第一個突破的人！”
    周圍弟子的進度他都打聽過，無人有把握能在七日內突破，至少也要半月。
    田豐不卑不亢，朝蕭老行禮，“如果沒有蕭老的指點，我也很難這麽快。”
    蕭老點頭道：“待你突破小成，直接來找老夫，贈你我的秘藏絕學。”
    這時李沉舟擠過人群，來到蕭老麵前拱手道：“蕭老，弟子過來了。”
    這段時間他有沉月丸的輔助，現在距離斬月刀小成隻差一口氣。
    原本想在家中摸索那一縷氣機，直接突破斬月刀小成，卻被突然叫過來。
    蕭老臉上笑意變淡，嚴肅道：“去旁邊練刀，我不讓你走不準走。
    “連著幾日如此懈怠，等你到了黑枯山又該如何自保？”
    李沉舟沒想到竟是這個緣由，倒也沒有解釋的想法，點頭道：“弟子明白。”
    在練功房是練，在這兒也是練，那就趁著這點時間一鼓作氣突破吧。
    李沉舟轉身走出人群，卻聽後邊的蕭老又喊道：“實在練不成就換絕學。
    “那斬月刀多年來無人練成，你何必鑽牛角尖，提升實力最重要。”
    李沉舟回頭道：“多謝蕭老指點，弟子明白，練不成我就換。”
    這武大宗來到藏書閣下，“蕭老，師父邀請您過去有事相商。”
    他的師父正是大長老費玄。
    “今日時辰差不多，你們都回去歇息吧。”蕭老對田豐等人說道。
    而後看了眼去拿刀的李沉舟，忍不住搖了搖頭，便跟著武大宗離開藏書閣。
    等到蕭老離開過後，弟子們也沒做停留，紛紛放下兵器轉身離去。
    至於角落中的李沉舟，則成為弟子們茶餘飯後說笑的談資。
    等到所有弟子都離開，藏書閣前頓時靜悄悄的，唯有風吹落葉颯颯而動。
    落日鑲嵌在山間上，餘暉擦著簷角落下，在大地投下一道明確的分割線。
    李沉舟推刀出鞘，刀如怒龍撞入冷風，一擊斬在那最後一線餘光上。
    口中沉月丸的藥效不斷擴散，化作絲絲暖流湧入筋脈，讓他如墜溫泉中。
    頭頂落葉隨風飛舞著，少年刀式大開大合，刀光將那落葉卷的粉碎。
    直到落日徹底消失在山巒間，明月掛在樹梢上，李沉舟好似陷入空明狀態。
    他的眼裏隻有手中刀，刀鋒所到之處萬物寂滅，便是連天空明月都能斬下！
    汗水流進眼睛酸澀不已，肌肉早已變得酸痛，氣血也不複先前熾盛。
    銀月投下的月輝之中，少年默然收回刀鋒，反手握持刀柄雙腿下壓。
    那雙漆黑的眼睛中是熾盛的刀意，偶有清風吹動發絲，他猛然抽動長刀。
    黑色刀鋒如同遊動的怒龍，好似連月輝都分割成兩半，帶起尖銳的破風聲。
    李沉舟大臂帶動刀鋒揮出，在斬出那眩目一刀後，手腕忽而顫動起來。
    緊接著清脆的刀鳴響徹夜空，刀鋒在此刻分化開來，成為數十道冰冷刀影。
    斬月刀小成，即可斬出碎月一擊。
    “大長老也真是，喝酒就喝酒，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商議。”
    蕭老從大長老那邊返回時，已然有了幾分醉意，卻聽冷風中傳來刀鳴。
    他這才猛然想起，下午時罰李沉舟那小子練刀，還沒有允許其可以離開。
    此時明月高升，夜色深沉，蕭老頓覺有些慚愧，連忙加快腳步返回藏書閣。
    當他抵達藏書閣樓下時，卻見在那明亮的月光中，少年沉腰按住刀柄。
    而後便聽清脆的刀鳴響徹夜空，刀鋒如迅雷擊出，而後瞬間變換數十刀光。
    蕭老望著那炫目的刀光，頓時醒了幾分酒意，難以置信的望著少年的背影。
    “是斬月刀小成的碎月一擊，怎麽可能，他居然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