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5章 江晚寧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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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寧不可置信地轉頭時,裴忌立在院門口,玄色錦袍被風掀起一角,領口繡的銀線暗紋在昏光裏泛著冷光。
    最讓她心悸的是他的眼神:眼尾上挑的弧度裹著淬毒的寒意,瞳孔深處卻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暴戾與痛楚,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極了獵物入網前,獵人最後一次的“溫柔”注視。
    江晚寧的身形晃了晃,指尖掐進掌心,鈍痛讓她清醒地意識到——完了。
    安沐辰原本伸著要扶她的手僵在半空,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看見裴忌的瞬間,他喉間一陣腥甜湧上來,急忙捂住嘴劇烈咳嗽。
    裴忌的目光掠過安沐辰,最終落在江晚寧身上。失而複得的人就站在眼前,可心口的刺痛卻比她消失的這段時間更甚。
    原來以前的聽話乖順全都是假的!答應他要嫁給他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裴忌的胸腔像被巨石壓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刀刃刮過的疼。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骨泛白,一雙眸子徹底被寒霜覆蓋,連周身的空氣都仿佛凝了冰,滿是森然的戾氣。
    “裴世叔,”安沐辰咳得胸腔劇烈起伏,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此事與雪兒無關,是我……”他還想替她辯解,話沒說完,就被裴忌的冷笑打斷。
    “雪兒?”裴忌往前踏了一步,腳步聲落在青石板上,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她是江晚寧,是我裴忌的人。這裏,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替她說話。”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暗衛們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跟了裴忌這麽久,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控的模樣,那隱忍的怒火,像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江晚寧其實想過被抓回去的場景:或許是跪地求饒,或許是魚死網破,甚至想過幹脆一頭撞死,也比再回到那個金絲籠裏強。
    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反而冷靜得可怕。指尖的痛感越來越清晰,她知道,不能連累安沐辰,更不能連累好心收留她的陳先生和師母。
    她緩緩屈膝,膝蓋磕在青石板上時發出悶響,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脊背挺得筆直。
    抬起的眸子裏沒有了往日的怯懦,隻剩下決絕:“全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與安世子、陳家無關。要打要殺,裴大人悉聽尊便,但求您……不要傷害無辜之人。”
    裴忌看著她這副為了旁人卑躬屈膝的模樣,反而氣笑了。低低的笑聲從喉間溢出,帶著說不出的悲涼與憤怒。
    他找了她這麽久,夜裏想她想得輾轉難眠,甚至為了她,不惜放緩了朝堂上的動作,可她倒好,在這裏跟別的男人“逍遙快活”,如今還為了別人,對他低頭?
    礙眼!真的太礙眼了!
    他一路趕來時,腦子裏全是狠勁:抓到她,要扒了她的皮,打斷她的腿,讓她再也不敢逃。可當她活生生站在他麵前,那雙眼睛裏映著他的模樣時,所有的恨意又都變成了失而複得的慶幸。隻要她還在,隻要她還活著,就算恨他,也沒關係。
    裴忌大口喘著粗氣,胸口的怒火與心疼交織,讓他幾乎喘不過氣。良久,他才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安沐辰見狀,掙紮著要上前阻攔,卻被暗衛牢牢架住。他本就虛弱,此刻連推開暗衛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裴忌走到江晚寧麵前。
    裴忌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他的目光落在她發間那支搖晃的步搖上,隨即一抬手,把安沐辰送的步搖拔出來,隨意丟在地上。那感覺仿佛在丟一件垃圾。
    江晚寧的餘光瞥向那支步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也不過是一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而已。
    裴忌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眉頭忍不住蹙起。她瘦了,下巴尖得硌人,眼底的青黑說明這些日子沒睡好。
    他喉結滾了滾,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比剛才緩和了些:“跟我回去,既往不咎。”
    江晚寧愣住了。她以為等待她的會是酷刑,是裴忌歇斯底裏的憤怒,卻沒想到是“既往不咎”。可這四個字像針一樣紮進她心裏,讓她忽然笑出聲來。笑聲裏滿是哀傷,像深秋的寒蟬,嘶啞又絕望。
    她抬起頭,眸子裏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冰冷的決絕:“既往不咎?裴大人,怎麽算既往不咎?你把我圈在身邊,繼續做你聽話的玩物。這就是你的既往不咎?”
    “我就算死,也絕不跟你回去。”
    這句話像驚雷,炸得在場的人臉色全變。暗衛們悄悄交換眼神,心裏都在為江晚寧祈禱。還從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裴忌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黑得像濃墨。他死死盯著江晚寧,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道:“江晚寧就為了安沐辰這麽個連自己都保不住的廢物,你竟然這麽跟我說話?”
    “他是廢物,你又是什麽好東西?”江晚寧猛地抬頭,眼眶泛紅,卻沒有眼淚落下,“對你而言,我跟那些聽話的小貓小狗有什麽區別?不過是一個需要事事依附你、不能有半點自己想法的玩物!”
    “我受夠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這麽長時間的委屈與憤怒,“我真的受夠了!我江晚寧不喜歡披著溫順的外衣日日同你演戲!我不想做個卑賤的妾室,更不想待在你身邊!你聽明白了嗎?”
    她往前湊了湊,目光死死鎖著裴忌的眼睛,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今天你要麽殺了我,要麽放我走!我——江晚寧!絕對不會再跟你回去!”
    裴忌的胸口悶得發疼,積攢的怒火像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找不到出口。
    他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女人,跟從前那個會軟軟喊他“二爺”的江晚寧簡直判若兩人。這口氣梗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讓他幾乎要失控。
    又沉默了片刻,裴忌猛地抬手。江晚寧以為他要打她,下意識閉上眼,卻沒等來預期的疼痛。隻有後頸傳來一陣鈍痛,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在她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是裴忌眼底那抹複雜的痛楚。
    裴忌順勢將人摟進懷裏,打橫抱起。
    她的身體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讓他忍不住收緊手臂,掌心觸到她冰涼的後背時,才驚覺自己的手竟在發抖。
    “晚寧!”安沐辰見狀,瘋了似的掙脫暗衛,想要衝過去攔住裴忌,卻被暗衛再次按住。他看著裴忌抱著江晚寧轉身的背影,一股腥甜猛地衝上喉嚨,張口便噴出一大口鮮血。
    鮮血濺在青石板上,像綻開的紅梅,刺得人眼睛發疼。他身體一軟,重重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陳先生夫婦聞訊趕來。看到院門口的暗衛,又看到裴忌懷裏昏迷的江晚寧,還有地上吐血昏迷的安沐辰,兩人頓時愣在原地。
    “沐辰!”陳夫人最先反應過來,急忙撲過去查看安沐辰的情況,陳先生也快步跟上,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裴忌沒有回頭,隻是抱著江晚寧走到院外的馬前。他翻身上馬,將人牢牢圈在懷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避開迎麵而來的夜風。
    馬身微微顛簸,他卻護得極穩,鼻尖縈繞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此刻他才敢確認,她沒丟,她還在。
    “駕!”裴忌勒緊韁繩,馬鞭落下,駿馬嘶鳴著朝前奔去。
    風聲裏,他低頭看著懷裏人蒼白的側臉,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不管她怎麽鬧,這次絕不會再讓她跑了。江晚寧是他的,隻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