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1章 夜歸起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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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彌漫著清苦的藥香與甜潤的花香,交織成獨特的氣息。江晚寧正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著一柄小巧的銀勺,將研磨得細如粉塵的白術粉,緩緩兌入盛有珍珠粉的白瓷碗中。
    碗底還沉著少許白茯苓與白芷的細末,這幾味皆是典籍中記載的美白聖品,她又滴入兩滴蒸餾過的玫瑰露,用玉簪順著一個方向細細攪拌,直到粉末與花露完全融合,呈現出瑩潤的米白色膏狀。
    “姑娘,這粉摸起來竟這般細膩。”春桃湊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手裏還捧著先前調好的一盒口脂。
    那口脂是用紫草、當歸熬製的藥油,混合了蜂蠟與野薔薇汁,凝練成溫潤的玫紅色,開蓋時便飄出淡淡的藥香與花香,不似市麵上的脂粉那般甜膩。
    江晚寧抬頭笑了笑,拿過春桃手中的口脂盒,用指尖蘸了一點,輕輕點在她的唇上:“試試上色如何,當歸能滋養唇肌,紫草顯色又不刺激,應該不會起皮。”
    春桃對著銅鏡抿了抿唇,頓時眼睛一亮:“太好看了!姑娘您瞧,這顏色嫩得像剛開的薔薇,還透著點瑩潤的光,比我上次托人買的那盒好太多了!”她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唇角,隻覺觸感柔滑,半點不黏膩。
    正說著,門外傳來幾個小丫鬟的輕笑聲,原來是春桃按江晚寧的吩咐,去前院叫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來試用。
    領頭的綠萼接過江晚寧遞來的美白粉,小心翼翼地撲了點在臉上,對著銅鏡一看,頓時驚呼:“姑娘,這粉也太神奇了!我這暗沉的臉色,竟亮堂了不少,還不卡粉!”
    另一個叫青禾的丫鬟試了口脂,又拿起一瓶江晚寧特製的玉容露——裏麵加了麥冬、玉竹與桃花瓣,能補水潤膚。她倒了點在手心揉搓,拍在臉上後,忍不住感歎:“這玉容露抹著涼絲絲的,先前換季幹得脫皮的地方,竟舒服多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隱約傳來幾聲梆子響,伴隨著一陣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丫鬟們也漸漸放開膽子,七嘴八舌的說起:“聽說城西今日又戒嚴了,好像是抓什麽人呢。”另一個丫鬟連忙擺手:“別亂說話,如今京城不太平,咱們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江晚寧聞言,隻是淡淡抬了抬眼,並未多言。眼下京中局勢紛亂,不是她可以摻和的,還是少聽少言,明哲保身為好。
    正準備讓春桃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卻忽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帶著幾分急促,不似平日裏的從容。
    春桃也聽到了,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連忙起身:“這個時辰,會是誰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一股寒氣裹挾著風塵味湧了進來,瞬間衝淡了屋內的脂粉香與藥香。
    裴忌站在門口,玄色的錦袍上沾著些許塵土,發絲微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他平日裏總是身姿挺拔、麵色沉靜,此刻卻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眼底布滿紅血絲,連眼瞼都帶著淡淡的青黑,仿佛多日未曾好好歇息。
    “二爺?”春桃驚得連忙福身行禮,語氣裏帶著幾分拘謹,“您怎麽這個時辰回來了?”
    江晚寧也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眉頭微微蹙起,但終歸什麽都沒說。小丫鬟們見裴忌回來了,也立刻行禮離開,不敢久留。
    裴忌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還透著未散的寒氣。目光掃過桌上琳琅滿目的瓶罐,以及散落在一旁的藥草碎屑,眼神微頓,“你在做這些?”
    “嗯,閑來無事,配了些胭脂水粉,加了些中藥,讓丫鬟們試試效果。”
    裴忌掃了一眼後重新將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裏,此刻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疲憊,有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聽說,你前些日子,碰到安沐辰遇上了?”
    江晚寧心裏微微一動,她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於是點了點頭,坦然道:“是,那日出去買點心,回程時遇上了安世子,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
    “說了什麽?”裴忌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眼神卻緊緊鎖住她,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也沒什麽,”江晚寧不願多說,因為她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隻怕裴忌比她自己知道的都要詳細。
    裴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指腹冰涼。他自然知道安沐辰不會是“路過”那麽簡單,隻是江晚寧這一句都不想辯駁的樣子讓裴忌很不高興。
    “以後,少與他接觸。”裴忌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像是在下達一道無法違抗的指令。
    江晚寧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化為一抹自嘲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沒半分暖意:“裴大人這話,說得不對吧?我每天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裴大人心裏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
    這話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裴忌。他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江晚寧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江晚寧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眼角竟泛起了淡淡的紅意,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看著裴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當初你說,隻要我不願意,便可以不回裴家,不必受那些束縛。可現在呢?”
    她頓了頓,目光裏滿是疲憊與失望:“派人時刻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見誰、做什麽都要一一過問,這樣的日子,跟坐牢有什麽分別?”
    窗外的風似乎更緊了,吹得窗欞“吱呀”作響,像是在應和她的委屈。江晚寧的眼眶越來越紅,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不如,裴大人將我關起來好了。這樣既不必費心派人監視,也省得我礙了你的眼,大家都省事。”
    裴忌聞言,眉心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眼底的疲憊被錯愕與焦灼取代。他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看著她眼底的失望與倔強,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他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擔心她,擔心她被卷入京城的風浪裏,擔心她受到傷害。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任由那股莫名的張力在兩人之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