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眠麵對來自好朋友犀利的攻擊，略微語塞。
    而她的隊友，反方四辯，站起身開始反駁顧遠。
    “我方從不否認奮鬥的價值。”
    “但我們推崇的，是故淵在《雲邊有個小賣部》中那種紮根於生活，充滿悲憫與人文關懷的書寫。”
    “那才是文學應該努力的方向，而不是沉溺於虛幻的修仙世界。”
    “對方辯友，請您正麵回答，網絡文學能產生這樣的作品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麽它所謂的豐富，層次是否過於淺薄了？”
    此言一出，不止台上的許星眠感覺滑稽，就連台下的葉冰和於悠皆是感覺一陣微妙。
    拿顧遠的作品來攻擊顧遠的論點，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滑稽的事情呢？
    然而其他觀眾並不知道故淵是顧遠的馬甲，他們隻是單純在為反方精彩的發言叫好。
    反方四辯結束發言坐下後，或許是由於他的反擊過於犀利，三秒內正方居然沒有人站起來。
    見狀，顧遠隻能再次的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侃侃而談。
    “感謝對方辯友，您為我們樹立了一個完美的榜樣。”
    “故淵！”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
    葉冰也是感到好笑：“這小子，要開始誇自己了嗎？”
    然而顧遠話鋒一轉：“但是，我今天恰恰要在這裏，對故淵和他作品的不足上，提出一點善意的補充！”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許星眠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顧遠會背叛他自己。
    “故淵很好，但他的作品，如同一鍋被精心熬煮的老湯，需要讀者沉靜下來，慢慢品味。”
    “而這個世界，不僅有需要寧靜的夜晚來細細品味書籍的讀者。”
    “還有無數個在擁擠地鐵上，在課間十分鍾裏，需要一瞬間的暢快和逃離現實的靈魂！”
    “並且對方辯友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那就是人為地將文學割裂並對立起來。”
    顧遠臉上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這些都是前世老生常談的東西。
    “您推崇故淵的溫情，這很好。”
    “但您是否看到，故淵的《你的名字》本身就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這與網絡文學的幻想內核並無不同。”
    “您批判池魚的玄幻，卻又是否看到，他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熱血，正是我們這個年紀最真實的情感共鳴？”
    “故淵和池魚，從來就不是敵人。”
    “他們一個探索情感的深度，一個拓展幻想的邊界，他們共同構成了這個時代文學花園裏不同的花朵。”
    “您不能因為喜歡玫瑰，就斥責向日葵俗氣。”
    “最後，關於故淵……”
    顧遠的目光先是掃視全場，在許星眠和葉冰微妙又奇怪的注視下，語氣真誠地說道：
    “我尊重他，但我更希望看到，他和所有從事傳統創作的同道，能偶爾從精致的文學花園裏，走出來看一眼。”
    “走出來看看，看看池魚筆下，那種源於大眾最原始的情感張力，看看那數千萬讀者最直接的生活渴望。”
    “文學的終極命題是共情，而共情的前提，是看見並理解所有人。”
    “所以，不是網絡文學需要故淵作品中傳遞出來的內涵。”
    “而是故淵，乃至我們所有的傳統文學，都應該從網絡文學的汪洋大海中，汲取那被我們忽略已久的，來自數千萬讀者最真實的情感需求。”
    “這，才是網絡文學帶來的，最不可替代的豐富！”
    全場靜默片刻，隨即，掌聲雷動。
    顧遠麵對熱烈的現場，也懶得去想以後馬甲掉了時該怎麽辦了。
    反正現在自己說爽了。
    自由辯論還有兩分鍾，顧遠坐下來不再發言，雙方繼續交鋒。
    而現場的氛圍也是不斷高漲。
    終於，自由辯論環節結束，總結陳詞環節開始。
    反方四辯率先發言。
    顧遠聽著對麵的發言也有些無奈，怎麽還在拿故淵和池魚說事啊？
    網文拿池魚顧遠還能理解。
    但是實體界為什麽總要拿故淵舉例呢？又不是沒有別人了。
    反方結束發言，輪到顧遠。
    顧遠收斂起內心的情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微微一笑。
    “各位評委，對方辯友，大家中午好。”
    “整場辯論，反方一直試圖為我們描繪一幅可怕的圖景……”
    “……”
    顧遠的腦子飛速轉動，同時語氣越發激昂。
    “對方反複追問，網絡文學能產生《雲邊》嗎？”
    “我的回答是：它不需要！”
    “它不需要變成另一本《雲邊》，正如《雲邊》不需要變成《論語》。”
    “文學的偉大，在於它的包容，在於它允許不同世界並存！”
    “……”
    “今天，我在這裏為池魚辯護，不是因為他的文筆比故淵更優美。”
    “而是因為他的筆下有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這團火焰足以點燃無數讀者精神世界的內心困頓！”
    顧遠以前都隻是用文字來宣泄自己的情感，現如今在全校師生麵前用話語來傾訴自己的想法。
    這種感覺令他越發興奮，他的聲音逐漸拔高，充滿力量。
    簡而言之，他又一次說嗨了。
    “最後，我想對那位素未謀麵的故淵先生說幾句話。”
    “我，顧遠，在此以一個讀者的身份懇請您，請您走下來吧！”
    “從您那雲端上的實體文學界上走下來，來這片網絡的荒原上看一看。”
    “感受一下池魚筆下那來自數千萬讀者最熱切也是最真實的渴望！”
    說到這裏，顧遠陡然醒悟，語氣停頓了下來。
    大眾都以為顧遠在組織語言，果不其然，片刻後顧遠又接著說起。
    隻是聲音沒有之前那麽激昂了。
    然而許星眠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顧遠的心虛。
    “我也向在場所有人預言，不出五年，池魚必將構建一個屬於他的文學宇宙。”
    “而故淵，如果他繼續固步自封，終將被這時代的浪潮所遺忘！”
    顧遠終於結束這個難纏的話題，將話題掰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