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結束，顧遠起身，準備去刷碗。
    許星眠卻攔住了他。
    “顧遠。”她認真地盯著他，表情是罕見的嚴肅，“我仔細研究了你，或者說是故淵和長江出版社的所有合作協議，包括補充條款。”
    顧遠坐直了些：“發現問題了？”
    “問題在於結構。”許星眠語速平穩，條理清晰，“你拿的是頂級版稅，表麵上收益很高，並且對版權擁有著完整的所有權。”
    “但其實所有的版權運營、談判、法律風險，都依托於出版社。”
    “你就像一棵產量驚人的果樹，但澆水、施肥、看護，甚至摘果子的流程，都掌握在別人手裏。”
    “即使你和長江出版社有著非常好的信任關係，但長期來看，你的商業自主權會被嚴重限製。”
    她看到顧遠眼神裏閃過一絲困惑，立刻改變了表述方式，說得更直白了些：
    “簡單說，就是故淵這個品牌越來越值錢。”
    “但在怎麽靠它賺錢、和誰合作以及最終能分到多少的這些關鍵環節裏，哪怕你握有最終決定權，可實際說的不算的部分還是太多了。”
    顧遠這下聽明白了。
    他沉吟片刻，問道：“那你的想法是？”
    “成立一個屬於你個人的工作室。”
    許星眠顯然早已深思熟慮。
    “由這個工作室作為故淵一切版權的唯一持有者和運營主體。”
    “然後，由工作室和長江出版社簽訂平等的商業合作協議。”
    “以後，是這個工作室在雇傭出版社為你服務，而不再是你依附於出版社。”
    這個說法讓顧遠怔了怔。
    聽是能聽懂，但他對於運營工作室這些事毫無概念，感覺頗為複雜。
    許星眠看出他的茫然，聲音輕了輕：“你不用操心具體怎麽運作。”
    “法律架構、股權設計、財務流程這些，我來弄。”
    “你隻需要知道，有了這個工作室，故淵才是真正獨立的。”
    “長江出版社那邊，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去和他們談。”
    顧遠看著她發亮的眼睛，裏麵既有對自己的關心，也有一種踏入專業領域後流露出的自信。
    他其實沒完全搞懂那些商業架構。
    但他聽懂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在為他規劃一個更安全、更主動的未來。
    “好。”顧遠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聽你的。”
    聽著顧遠如此篤定的聲音，許星眠輕哼一聲：“你不再多問問細節？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顧遠伸手，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賣了我，你也得給我數錢。”
    “再說了，我的不就是你的？許律師，以後我就全靠你保駕護航了。”
    許星眠臉微微一熱。
    她故意板起臉，拍開他的手：“誰要給你數錢。”
    “嚴肅點，顧遠同學，我們是在討論正事。”
    “我很嚴肅啊。”顧遠從善如流地收回手，“老板。”
    ……
    談判意向很快傳達給了長江出版社。
    王總雖然詫異，但還是很重視，先是用一場盛宴款待了遠道而來的顧遠和許星眠二人。
    隨後移步至附近的一間茶室。
    王總嫻熟地泡著茶：“顧遠，星眠，快坐。”
    雙方寒暄落座。
    品過一輪茶後，許星眠放下茶杯，神色從容地開了口：“王總，今天來，主要是想和您聊聊關於咱們後續的合作。”
    “我們有一些新的想法。”
    王總笑容不變，看向顧遠：“哦？顧遠你有什麽新計劃？”
    “社裏對龍三下的宣傳預案你也看了，勢頭絕對比前兩冊更猛。”
    顧遠笑了笑，語氣溫和但堅定：“王總，出版社的能力我從不懷疑。”
    “正是覺得未來可以做得更大，才有些新想法。”
    他轉向許星眠，示意她繼續說。
    許星眠接過話，將工作室的構想清晰簡要地闡述了一遍。
    重點強調了這將如何專業化運營故淵品牌，並為出版社帶來更穩定和長遠的利益。
    顧遠在一旁看著自信侃侃而談的許星眠，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其與六年前那個連和自己說句話都要臉紅顫抖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王總聽著，臉上的笑容略微收斂。
    他等許星眠說完，沉默了幾秒，才看向顧遠。
    語氣帶著一絲意外：“顧遠，我們合作一直很愉快。”
    “出版社投入了多少資源，你是知道的。”
    “現在突然要成立工作室，把版權都獨立出去……”
    “這是覺得社裏哪裏做得不夠好？還是有了別的合作方？”
    這話頗為和氣，但卻是很直接。
    顧遠搖了搖頭，態度誠懇：“王總，您千萬別誤會。”
    “沒有出版社，就沒有今天的故淵。”
    “正是因為合作愉快，我們才首先來找您溝通，希望能一起探索更深入的合作模式。”
    他頓了頓，繼續道：“成立工作室，不是要撇開出版社。”
    “恰恰相反，是希望把故淵這個品牌運營得更好，反過來也能給出版社帶來更多樣的收益和更穩固的合作基礎。”
    “並且，以後所有實體出版，社裏依然是我們的第一選擇。”
    許星眠適時補充，拿出準備好的數據：“王總，這是……”
    “……”
    “您可以專注於最擅長的發行領域，我們共同把市場做大。”
    王總的目光在顧遠誠懇的臉上和許星眠遞過來的數據間徘徊。
    他確實是意外的，甚至有些本能的不快。
    畢竟這意味著他對出版社王牌作家的掌控力會減弱。
    但他更清楚顧遠如今的價值和潛力，以及他背後的背景。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笑容，帶著點無奈的感慨：
    “你們年輕人啊，想法就是活絡。”
    “說實話，我有點意外，但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拿起這份方案：“這個構想，本身是很有遠見的。”
    “我同意深入探討。”
    “不過，細節上還需要仔細推敲，比如具體流程，未來收益分配的具體比例……”
    說著說著，他看向許星眠，“你以後就是顧遠的全權代表了？”
    “是的，王總。”許星眠坦然應對，“後續的具體細節，可以由我負責與社裏專業的團隊對接。”
    “好，好啊。”
    “顧遠，你這是找了個賢內助加高參啊！”
    “以後跟你打交道，得更小心咯！”
    這話引得三人都笑了起來，包廂內的氣氛重新變得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