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不能是羅輯那廝來當吧……”
    “那倒不能，教育部不至於這麽對待那幫孩子，他們可能不聽話了點，但是罪不致死。”
    ……
    八月八號，晚上八點整。
    CCTV9。
    電視裏，上個節目剛剛結束。
    緊隨其後的是一段舒緩而明亮的鋼琴旋律，以及緩緩浮現的標題：
    《閱讀的星火——顧遠與他的兩年之旅》
    “來了來了！”許母端著一盤洗好的葡萄，從廚房快步走出來，在沙發上坐下，臉上帶著笑，“小遠這可是上央視紀錄頻道了，正經的紀錄片呢。”
    許父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捧著茶杯，眼睛盯著屏幕：“架勢不小，看看拍得怎麽樣。”
    顧遠也坐在沙發上，麵上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正常工作記錄，部裏說要留個資料。”
    許父瞥了他一眼，頗有些無奈。
    你小子擺出這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幹嘛？你不是看著自己要上電視特意跑來和我倆炫耀的嗎？
    片頭過後，畫麵一開始，是快速切換的資料鏡頭。
    金錨獎頒獎禮上年輕的顧遠、人民日報那篇著名的報道截圖、他在中學講座時台下密密麻麻的學生麵孔……
    旁白用沉靜有力的聲音介紹著這位全國青少年課外閱讀推廣大使的起點。
    “看看，那時候還是有點青澀的。”許母指著屏幕上領獎的顧遠感慨道，“現在是英姿勃發。”
    “以後生男生女都好看。”
    顧遠撓了撓頭，許父則是抿了口茶，沒說話。
    其實他想冷哼一聲，但忍住了。
    因為許母說他哼唧像小豬。
    紀錄片很快進入正題。
    第一個篇章，詳細展現了年度書單的誕生過程。
    鏡頭跟進了評審會的現場，長條桌邊坐著多位教育界、文學界的專家學者，顧遠坐在正中間。
    每當討論陷入僵局時，是他提出一些關鍵問題，或者引用某個具體年齡段孩子的閱讀反饋，將討論拉回正軌。
    “這本書的文學性毋庸置疑。”屏幕上的顧遠對一位老學者說，“但我們得想想，一個初三的孩子，在備戰中考的周末晚上，拿起它，能不能在二十分鍾裏獲得片刻的放鬆或者共鳴？”
    “如果太難沉浸，它可能隻會增加挫敗感。”
    老學者沉吟著，最終點了點頭。
    ……
    “你這工作，做得還挺細。”許父忽然開口，目光仍停在電視上，“不是擺拍吧？”
    “爸，這些都是實拍，跟了好幾個月的。”顧遠解釋，“委員會有會議記錄的。”
    許母打了許父胳膊一下：“怎麽說話呢！小遠是那種弄虛作假的人嗎？”
    許父訕訕：“我就問問。”
    接下來，是“和顧遠一起讀本書”線上讀書會的幕後花絮。
    裏麵是顧遠在後台和團隊核對流程、調試設備，以及為了一句台詞反複斟酌。
    許母感慨：“這比寫書還累吧？全是瑣碎事。”
    “怪不得這兩年你都沒時間寫書了。”
    “是挺耗神。”顧遠點了點頭，“但能為大家提供同一本書的全新閱讀視角，就是值得了。”
    紀錄片中段，鏡頭來到了山區的一所鄉村小學。
    顧遠背著大包，沿著泥濘的山路走進校園。
    校園裏是一個又一個害羞又禮貌的孩子。
    顧遠拿出《草房子》的片段，用來給他們講故事。
    還有顧遠和幾位當地老師坐在簡陋的辦公室交談的畫麵。
    他聽得很認真，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
    旁白聲指出，這是顧遠在了解鄉村留守兒童閱讀困難的問題。
    隨後就有了線上閱讀課和定向捐書的渠道。
    畫麵轉到某節線上閱讀課，顧遠和十幾個學校的孩子，隔著屏幕，一起閱讀著某本書。
    “這些孩子……真好。”
    許母眼眶泛紅，就是不知道是在誇哪個孩子。
    紀錄片的第三部分則是轉到了社會反響。
    記者采訪了不同城市的學生、家長、教師，還有書店的店員。
    一個高中生說：“顧遠學長推薦的書單，不像學校要求的必讀書那樣晦澀，它好像知道我們會對什麽好奇。”
    一位語文老師則是展示了她如何借鑒“和顧遠一起讀本書”的形式，在班級裏搞起了小型讀書分享會。
    而一位權威的文化評論家則是在鏡頭麵前認真指出：“顧遠這兩年的價值，在於他成功地將閱讀從一個權威的指令，部分還原為一種可親近的分享。”
    “這大大降低了年輕人接觸好書的文化心理門檻。”
    聽到這些，許父轉過頭，仔細打量了顧遠兩眼。
    “爸，怎麽了？”
    “沒什麽。”
    紀錄片的尾聲，畫麵回到簡潔的演播室背景。
    顧遠穿著素色的襯衫，麵對鏡頭，做了一次簡短的講述。
    “這兩年，我最大的體會是，閱讀推廣，推廣的其實不是書這個東西，而是一種可能性。”
    “是讓一個孩子知道，在他生活之外，還存在許許多多不一樣的世界、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思考方式。”
    “你未必會走進每一個世界，但你知道它們在那裏，這就是一種重要的精神底氣。”
    “……”
    “這就是我的任務。”
    顧遠說完這句話，他的麵容在鏡頭前停留了兩秒。
    他的神色平靜而坦然。
    隨後，他的影像略微縮小，移至畫麵一側。
    另一側，緩緩浮現出幾行清晰簡潔的文字。
    【告知】
    【顧遠先生為期兩年的“全國青少年課外閱讀推廣大使”任期，將於明日（8月9日）正式屆滿。】
    【經本人提出及友好協商，顧遠先生將不再續任該職務。】
    緊接著，顧遠的聲音再次作為旁白響起，語氣溫和而堅定。
    “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這兩年的經曆於我而言，珍貴無比。”
    畫麵配合著他這兩年間深入校園、埋首書案、與各界人士交流的快速閃回鏡頭。
    “但一個寫作者，不能永遠停留在宣講台上。”
    “他的根係需要不斷紮向更深的土壤，他的目光需要投向更遠的世界。”
    “我相信，一段沉澱與行走的時光，對於未來的創作，乃至未來能以其他方式更好地回饋社會，都是必要的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