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野轉頭回了自己的臥室。
    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煩躁，清晰可見。
    像是終於不用再隱藏，那精心的偽裝，被他一層層剝下。
    他走到落地窗前，居高臨下看著花園裏正盛開著的鬱金香。
    這些鬱金香，丟失他親手種下。
    就像當年在他心裏萌生的那顆種子，紮根已久，入春萌芽。
    他平生第一次說了謊。
    但他不後悔。
    粉絲鬱金香開得正豔，像是靜靜等待著主人的回歸。
    黎舒出院那天，終於等到了離婚協議書。
    林天送來的這份，墨雲城已經在上麵簽下了名字。
    她接過時，林天還象征性的問了一句，“夫人，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嗯。”黎舒抬頭看向他，粲然一笑，“我不後悔。”
    這話表麵上是對林天說的，其實是對墨雲城說的。
    是最後一次回答他，也是一種結束。
    一式兩份，黎舒利落的簽下，將墨雲城的那份交給林天。
    “記得提醒一下你家墨總，後天上午十點去民政局離婚。”
    停頓了一下，黎舒又道。
    “另外，陳導那邊我已經溝通完了，明天他重新去簽一下合約，分成四六，這是最好的結果，希望他可以識趣。”
    她的辭職申請，李部長也早就已經批了。
    說來可笑。
    作為墨太太，她從來沒有享受過應有的尊重。
    那些虛偽的假麵，她也再不需要迎合。
    沈牧野來的時候，剛好撞見離開的林天。
    隻不過沈牧野全然無視，大步走到了黎舒麵前，彎腰將她的行李拿起。
    “走吧，回家。”
    黎舒輕輕點了點頭，和他一同往門口走去。
    說來也是巧。
    剛出門，他們就迎麵撞見了安月。
    她應該是來檢查的。
    看見黎舒時，她下意識將檢查報告藏在身後。
    心虛。
    是黎舒看見她時，腦海中浮現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不想和她扯上關係，準確來說，是不想和墨雲城相關的人扯上關係。
    挽著沈牧野手繞過安月離開的那一瞬間，安月忽然開了口。
    “嫂子，你就這麽不待見我嗎？”
    醫院人多眼雜，安月又戴著口罩和帽子，其實不仔細看的話，根本認不出來她。
    偏偏她開口了，聲音又不小，一下子吸引了很多視線。
    黎舒和沈牧野停下腳步。
    趕在沈牧野回身之前，黎舒先行開口。
    “哥，你先去樓下等我，我解決一點事情，很快就下去。”
    看著她眼中的堅定，沈牧野眼神微沉，但沒有拒絕，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有搞不定的，記得回來告訴我。”
    黎家是她的後盾。
    他更是。
    見沈牧野離開，安月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
    男人身姿挺拔，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氣勢，和墨雲城完全是不同的類型。
    黎舒注意到她的視線，眉間不滿的皺起。
    “安月。”
    聽見她的聲音，安月才回過神來，順勢摘下了墨鏡。
    她的眼睛有些腫，看起來像是徹夜哭過一樣。
    下一秒，她往黎舒麵前的走了一步。
    “嫂子，我昨天晚上……好累，哥哥心情好像很不好，但他說，你們兩個已經要離婚了，果然，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就是把握不了太長時間。”
    黎舒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她這話裏的意思。
    如果是從前，她會憤怒，會嫉妒。
    可現在，她的心情隻剩下平靜。
    就像是一汪死水，無論如何攪動，也很快會趨於平靜。
    “你是在和我炫耀嗎？”
    黎舒不置可否般一笑，眼裏滿是嘲諷。
    似乎對於她的態度並不滿意，安月皺著眉說道：“現在沒有什麽人，我也隻想平心靜氣地勸你一句，不屬於你的東西，終究不會長留，如果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話，以後就離他遠一些。”
    看著她眼裏的警告，黎舒心情更加平靜下來，甚至隱隱覺得有些可笑。
    “我確實沒有見過你這種人。”
    黎舒的語氣愈發冷了下來。
    “做小三都做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安月的臉色一僵。
    “是我不要的，你才能拿走，安月，你覺得墨雲城為什麽一直抗拒和我離婚？他那麽愛你，你回來之後，他應該迫不及待和我離婚才對。”
    黎舒臉上的譏諷清晰可見。
    “是因為你實在上不得台麵，還是因為你在國外的那些事情，他並不是真的不清楚呢？”
    之前有人和她說過，安月在國外，墨家完全沒有提供任何的幫助。
    她從一個小配角一夕之間躋身為電影咖，中間經曆了什麽事情，明眼人自然能看出來。
    “安月，你這次回來應該還沒回家吧，如果要是讓你的養父母知道你和你哥哥做的那些事情，你覺得你的事業還能順風順水嗎？”
    當然不能。
    黎舒心裏清楚，墨母喜歡她，一方麵是因為她乖巧聽話，另外一方麵也是因為她對沈牧野死心塌地，不會計較他和安月的那些事情。
    再加上她的家世可以為沈牧野提供幫助，又沒有那種大小姐的嬌氣，他們兩個人相處起來就像是閨蜜。
    反觀安月不同。
    一個養女，他們從小為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用的東西也全都是頂級的，就是希望她日後能和別的家族聯姻，以為墨家提供幫助，能讓沈牧野順風順水。
    可她卻私下和沈牧野兩個人相愛，誘他品嚐禁果，成為商業圈裏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情，讓墨家因此而受到了諸多笑話。
    安月想進門，可以。
    但隻能是以墨家養女的身份。
    這點不僅黎舒心裏清楚，就連安月也心知肚明。
    “聰明的人不需要廢話太多，你覺得呢？”
    黎舒唇角微勾。
    該說的話她都說完了，也沒有必要和她多費口舌。
    她剛準備轉身離開，就看見了站在電梯口的墨雲城。
    隔著不算太遠的距離，他們兩個人對視上的那一瞬間，不複從前的氣氛。
    安月立刻調整好狀態，往墨雲城的方向走去，路過黎舒身邊時還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黎舒眼睛一轉，順著她的動作往旁邊跌去。
    跌坐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墨雲城臉上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