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沒有花裏胡哨的光影特效。
    混雜著絕望、死寂與爛泥腥味的黑色洪流，順著那根連接兩人的紅黑線條。
    蠻橫、粗暴、毫不講理地灌進了沈青的腦海！
    記憶強製覆寫！
    沈青眼前原本模糊的地下城天花板，瞬間碎了。
    新出現的，是那個永遠也洗不幹淨的雨夜。
    上空。
    嘩啦啦——
    冰冷刺骨的雨水，像是無數條細小的毒蛇，死命地往鼻孔裏鑽。
    “爸……媽……”
    沈青張開嘴，發出的卻是稚嫩又無助的哭腔。
    視線前方，兩具扭曲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擋風玻璃的碎片，紮滿了那兩張他最熟悉的臉。
    鮮血滴答，落在他的眼皮上。
    燙得嚇人！
    “救……救命……”
    但這僅僅是開胃菜。
    畫麵開始瘋狂加速。
    就像是一把把生鏽的鈍刀，在他的大腦皮層上瘋狂拉鋸！
    葬禮上。
    那些平日裏慈眉善目的親戚，此刻眼神冷漠，避之不及。
    “早就說開車要注意，換我肯定沒事！”
    “噓！閉嘴，晦氣東西，別讓他進門！”
    “這就叫命硬克死爹媽，離這掃把星遠點……”
    “噓！閉嘴，別沾了晦氣！”
    惡毒的竊竊私語……
    比刀子還鋒利！
    ......
    畫麵再轉！
    無數個饑寒交迫的深夜，無數個被驚醒的噩夢。
    夢中，全是不可名狀的怪物……
    他在陰溝裏求生，為了半塊麵包和八條腿的野狗搶食……
    無數人向他揮刀，無數怪物張開血盆大口……
    “呼……呼……”
    這些記憶，不是旁觀。
    是強行按著沈青的頭，讓他感同身受！
    蘇明把自己那血淋淋的靈魂硬生生扒開了。
    把那些流著膿、淌著血的陳年傷疤。
    狠狠地貼在了沈青那顆吃慣了紅酒牛排、嬌嫩敏感的心髒上！
    “這就是老子活過的日子。”
    “這就是我吃過的苦。”
    蘇明的意誌在咆哮，帶著一股毀滅一切的瘋勁兒，在沈青的腦海裏炸響。
    “沈老板，你不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
    “你不是覺得身體爛了很痛嗎？”
    “嗬。”
    “告訴你個秘密……”
    “身子爛了能補，心爛了……神仙難救！”
    “啊啊啊啊啊啊——！！！”
    地下室內，沈青發出了非人的慘嚎。
    恐懼！
    崩潰！
    他雙手不再捂著流血的大腿，而是瘋了一樣抓向自己的臉。
    指甲死死扣進眼眶，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似乎要把眼珠子摳出來，不想再看那些畫麵一眼。
    “不要……不要給我看！！”
    “滾開！那些窮鬼……那些死人……滾開啊！！”
    太髒了！太苦了！太絕望了！
    他的精神世界，那座由金錢、權力和優越感堆砌而成的空中樓閣。
    在蘇明這股裹挾著屍山血海與人間疾苦的泥石流麵前……
    脆得像張紙。
    轟然崩塌！
    啪！
    一聲隻有蘇明能聽到的脆響。
    沈青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徹底繃斷！
    ……
    隨著沈青精神防線的全麵潰敗。
    連接兩人的紅黑線條終於發出一聲哀鳴，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一直壓在蘇明身上的【資產凍結】與【風險對衝】BUFF……
    煙消雲散！
    “呼……”
    蘇明猛地睜開眼。
    視線回歸。
    因為失血過多，眼前的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層血色的濾鏡，重影疊疊。
    但……
    無所謂啊！
    他反手從次元空間中，掏出數瓶【源血】，仰頭灌下！
    咕咚！咕咚！
    【源血】入腹，化作貪婪的野獸，瘋狂修補著這具破破爛爛的身軀。
    大腿的貫穿傷肉芽蠕動、結痂。
    左臂斷裂的骨頭在肌肉的強力擠壓下，哢吧一聲強行複位。
    “真是一場……糟糕的沉浸式體驗。”
    “差評，不退款。”
    片刻後，蘇明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他低頭，看著腳邊那團還在抽搐的爛肉。
    沈青癱在混雜著灰塵的血泊裏，那身昂貴的高定西裝早就變成了抹布。
    雙眼睜得大大的，瞳孔卻已經擴散到了極致，沒有任何焦距。
    嘴角流著口水，臉上掛著癡傻、怪異的笑容。
    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
    “麵包……給我麵包……別打我……”
    “我會乖的……我有錢……我有好多錢，換麵包……”
    “嗬！”
    蘇明輕笑一聲。
    這個樣子的沈青……
    看上去比剛才那兩條死狗還慘啊！
    這就是這位沈老板……永遠走不出來的迷宮！
    他的腦子，已經被那龐大、沉重、黑暗的記憶洪流……
    給徹底衝爛了，搖勻了！
    “嘖。”
    蘇明蹲下身，用那隻剛剛接好的左手，拍了拍沈青那張已經被抓得麵目全非的臉。
    “喂。”
    “沈老板？”
    “醒醒，該還錢了。”
    沒有任何反應。
    隻有口水順著嘴角流下，滴在蘇明的手背上。
    “這就是……高風險投資的下場啊。”
    “一旦爆倉，傾家蕩產。”
    蘇明眼中閃過一絲無趣，像是看膩了一場拙劣的小醜表演。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粗暴地從沈青那滿是血汙的手腕上，強行擼下了那個已經恢複成慘白色骨鐲形態的【偽神脊骨】。
    隨後又彎腰，從一旁的血水中，撿起了那把手術刀。
    那是沈青之前遞給他，讓他用來處決【賭徒】的。
    “閉環了，家人們。”
    “命運的齒輪轉了一圈，回旋鏢精準爆頭。”
    “既然破產了。”
    “那就……走強製清算流程吧。”
    蘇明的聲音沒有起伏。
    也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對於這種想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還要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給他上課的偽君子。
    死亡，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清潔。
    也是唯一的仁慈。
    錚——！
    手術刀在蘇明滿是鮮血的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刀花，帶起一抹冷冽的寒光。
    對準心髒。
    噗嗤！
    黑色寒光一閃而逝。
    但在刺入的瞬間，他手中的手術刀已然換成了【魂匕】！
    玩的就是一手攻其不備！
    防的就是這孫子最後還有什麽保命道具或者詐屍反撲！
    物理超度如果不穩，那就連靈魂一起揚了！
    “下輩子。”
    “記得把難度調低點。”
    “這種高端局……”
    “你玩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