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微微仰頭。
    眼前的【賭徒】，胸膛像個破風箱，起伏得厲害。
    尤其是那雙眼球，紅血絲密密麻麻，織成了名為仇恨的網。
    這是真兜不住情緒了！
    恨意，淋漓盡致！
    “而且什麽？”
    蘇明把玩著手中的雪茄。
    “他們搶了你的錢？綠了你的人？”
    “還是把你當一次性夜壺，尿完嫌臭，一腳踢進臭水溝裏了？”
    “嗬……嗬嗬……”
    【賭徒】喉嚨裏擠出幹澀的笑聲。
    “蘇先生，如果隻是把我當夜壺……”
    他猛地閉眼，身軀止不住地打擺子。
    “那至少說明，在他們眼裏，我還是個物件，是個工具！”
    “隻要是工具，就有再次利用的價值。”
    “哪怕被人踩在泥裏，我也認了！”
    “畢竟，傍上這種龐然大物，當條有編製的狗，在外麵指不定多風光！”
    “可他們……”
    他伸出隻剩四根手指的右手，指甲死死扣進賭桌邊緣。
    “蘇先生，您知道沈青嘴裏那個文縐縐的【資產優化】，翻譯成人話是什麽嗎？”
    蘇明眉梢微挑，沒接茬。
    隻是用下巴點了點，示意他繼續。
    “幾天前。”
    “我的副手，跟了我整整十年的老兄弟，身手無論在祭壇時代前後，在這一片，都是響當當的。”
    “加了【無序天平】後，我給他派了任務，想著能不能再提攜一把。”
    “可因為那貨運氣背，搞砸了一單貨。”
    “按照道上的規矩，斷指、三刀六洞，我都無話可說！”
    說到這，【賭徒】牙齒咬得哢哢作響。
    “但沈青來了。”
    “那個小白臉笑得一臉溫和，拍著我兄弟的肩膀……”
    “說組織不養閑人，但也絕不浪費任何一份資源。”
    “既然腦子不好使，那就把硬件拆下來，給有用的人裝上。”
    “這也算是……物盡其用！”
    蘇明夾著雪茄的手指微微一頓。
    拆硬件？
    這他媽又不是賽博朋克，機械義肢！
    “然後呢？”
    “然後……”
    【賭徒】眼眶通紅。
    “當著我的麵！又來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手裏拿著一張清單，跟特麽菜市場進貨一樣！”
    “心髒，活力評級A，立刻摘除，封存！”
    “視網膜，評級B，摘取！”
    “骨骼密度高，是個好材料，全部剔除！”
    “就連血液……”
    【賭徒】每說一句，聲音更冷數分。
    “蘇先生……”
    “整整三個小時！”
    “我就在旁邊站著，像個傻逼一樣看！”
    “看著一個大活人，看著昨天還跟我喝酒的兄弟，被他們像拆一輛報廢車一樣，拆成了幾十個零件！”
    “最後……”
    “隻剩一堆他們看不上，所謂的不可回收垃圾！”
    “他們把那堆東西掃進垃圾袋，笑著對我說……”
    “這就是價值最大化！”
    嘖。
    蘇明眉頭緊鎖。
    不是惡心。
    而是發寒。
    在這個末世，殺人不過頭點地。
    哪怕是之前遇到的那些食人魔，也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那是獸性。
    但這個【無序天平】……
    在做什麽？
    這特麽是在搞工業化？
    把人，當成了流水線上的原材料？！
    在他們眼裏，生命沒有尊嚴，沒有靈魂。
    隻有那一串串冰冷的【評級】、【用途】和【回收價】！
    這不僅僅是壞。
    這是把人類文明的底褲扒下來，扔在地上踩得稀碎，臨走還得吐口濃痰上去！
    “所以……”
    蘇明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沈青那個B+的評級，不是實力，是價值？”
    “對！”
    【賭徒】猛地抬頭，眼裏的恨意濃得化不開。
    “在那個鬼地方，所有人都是明碼標價的貨物！”
    “S級、A級、B級……”
    “每一個等級，都代表著你在那個龐大的資源庫裏，能調動多少零件，能把自己改造成多麽恐怖的怪物！”
    “你能創造價值，那你就能更進一步，獲得更多資源！”
    “你若不行，那你就成了別人的價值！”
    “而現在，站在【無序天平】金字塔尖的那些家夥……”
    【賭徒】咽了口唾沫，聲音帶上一絲恐懼。
    “我見過一個！代號【裁決】！”
    “蘇先生，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黑光事件，您有印象吧？！”
    “【望寧市】那邊……就是【裁決】一個人摁死的！”
    嗯？！
    聽到這，蘇明呼吸微微一滯。
    黑光事件麽……
    當初他宰了槐魔，黑光衝天後。
    全國各地，也陸陸續續出現了好幾起一模一樣的情景。
    【望寧市】那一波……算是比較早的！
    從那時候，就已經有其他人能單刷【史詩】怪了？
    “有點意思。”
    蘇明舔了舔嘴唇，眼裏閃過一絲亢奮。
    這種龐然大物……
    怎麽聽著像是一座會移動的金山？
    雖然上麵盤踞著幾條惡龍。
    但隻要能把龍屠了……
    那爆出來的金幣……
    絕對能把他撐死吧？！
    ......
    “蘇先生！”
    【賭徒】向前跨了一步。
    那雙渾濁的獨眼裏，倒映著蘇明漫不經心的臉。
    “沈青死了。”
    “【無序天平】那幫吸血鬼，絕不會善罷甘休！”
    “做生意虧了本，按他們的尿性，必須得連本帶利討回來！”
    “一個B+級強者，外加【傳說】級道具，各項資源……”
    “您覺得，他們會怎麽做？”
    “隻有兩條路！”
    不待蘇明說話，他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重新評估您的【價值】。”
    “您如今表現出來的實力，他們絕對會再次評估，然後發出最尊貴的邀請函。”
    “高薪、厚職、資源傾斜……”
    “而不是像我這樣，隻配當個耗材，或者是把用來幹髒活的刀。”
    說到這，【賭徒】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但以您的性子……”
    “您會願意在那種等級森嚴、把人當零件拆的地方，給那群資本家當狗嗎？”
    ......
    “嗬！”
    蘇明輕笑一聲，沒說話。
    不得不說，這老賭鬼是懂拿捏人心的。
    當狗？
    他們配嗎？！
    “既然不願意……”
    【賭徒】深吸一口氣，聲音驟然變得陰冷。
    “那就隻剩下第二條路了。”
    “抹殺！”
    “徹底的、不留後患的清除！”
    “對於【無序天平】來說，不能被掌控，還擁有強大力量、已經得罪的個體，就是最大的不良資產！”
    “風險對衝，強製清算！”
    “這一次來的隻是個B+，那下次呢？”
    “A級？甚至S級？！”
    “他們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波接一波，不死不休！”
    “要麽，他們屍骨無存！”
    “要麽，把您這塊硬骨頭嚼碎了，連渣都不剩！”
    “所以……”
    “從您宰了沈青那一刻起，這棋局就已經是死局了！”
    “不管您願不願意，您都已經站在了這台龐大機器的碾壓路線上！”
    “既然如此……”
    【賭徒】死死盯著蘇明，一字一頓。
    “為什麽，不先下手為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