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明的聲音，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平靜了些許。
    找到主心骨了！
    “蘇先生，如果您還在江州……”
    “能不能，來我家一趟？”
    “或者……我帶著孩子去找您也行……”
    “我……我實在是沒招了！”
    隔著不知道多少公裏的信號，蘇明都能聞到那股子濃烈的絕望味兒。
    到底又發生了什麽，才能讓這好不容易回過魂的漢子，再次惴惴不安。
    蘇明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蒼白瘦弱的小女孩——
    趙星禾。
    當初那丫頭得了白血病。
    是他用一瓶改良版【源血】，硬生生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的。
    “病情複發了？”
    蘇明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不是病……”
    “如果是病，反而還有跡可循！”
    趙剛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裏的寒意順著聽筒往外冒。
    “蘇先生，您還記得……上次我跟您提過一嘴嗎？”
    “我說，星禾這丫頭……腳底下沒影子。”
    蘇明眼神微凝。
    當然記得。
    要是放在祭壇降臨前，這絕對是恐怖片開頭。
    不可能當真，最多去拍一集走近科學。
    但如今這世道，滿大街都是妖魔鬼怪。
    頭上長角、三頭六臂都算稀鬆平常。
    丟個影子，問題真不大。
    “那時候確實隻是沒影子。”
    趙剛咽了口唾沫，語速極快。
    “但最近……更不對勁了！”
    “越來越邪門！”
    “起初，隻是家裏東西會莫名其妙移位。”
    “杯子、書本，明明放在桌角，一轉眼就到了桌子中間，就像有人隨手挪了一下。”
    “一開始我們也沒當回事，以為是自己記性不好。”
    “可是後來……”
    電話那頭出現了短暫的死寂，隨後是更壓抑的聲音。
    “半夜……我們能聽到星禾的房間裏，有人在聊天！”
    “不是自言自語，也不是說夢話！”
    “是兩個人！真的！”
    “那種語氣……就像是有另一個人在問，而星禾在答！”
    “有時候，似乎還會因為意見不合吵起來！”
    “但我悄悄推門進去，開燈一看……”
    “屋裏隻有星禾一個人睡得死死的，連隻蚊子都沒有！”
    “我當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崩潰幻聽了。”
    “但星禾她媽……也聽到了！兩個人都幻聽？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吧？”
    機艙裏，蘇明沒說話。
    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節奏有些快。
    這事兒……
    有點意思了。
    精神分裂？
    解釋不了影子消失和物體移位。
    惡作劇？
    趙星禾那孩子他見過，乖巧懂事，不是那種會裝神弄鬼嚇唬爹媽的熊孩子。
    那是怎麽個事兒？！
    難不成，真有什麽髒東西，住進他們家了？
    “最可怕的是……吃飯！”
    趙剛深吸一口氣，真快繃不住了。
    “蘇先生，您能想象嗎？”
    “以前星禾吃飯很斯文，貓兒一樣的胃口，一小碗都吃不完。”
    “但這幾天，她飯量大得嚇人！”
    “而且……而且每次她吃飯的時候……”
    “明明她手裏隻有一副碗筷，隻有一張嘴在動。”
    “但我和她媽，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兩副筷子碰到碗的聲音！”
    “噠、噠……”
    “噠、噠……”
    趙剛在電話那頭模仿起了那個聲音。
    在安靜的機艙裏，這枯燥的擬聲詞，竟顯得愈發驚悚。
    “就像是……有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人，正坐在她旁邊。”
    “甚至……就坐在她身體裏，跟她搶著吃！”
    “我們旁敲側擊過，但星禾自己完全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很正常，甚至覺得胃口變好是身體棒了。”
    “蘇先生……家裏除了我們三個，絕對還住著一個看不見的東西！”
    “它……它就在看著我們啊！”
    蘇明沉默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陽光明媚，雲海翻騰。
    但陰冷的寒意，卻順著脊椎骨爬了上來。
    這種恐怖，不是血肉橫飛的視覺衝擊。
    而是原本溫馨的日常，突然被撕開了一角，露出下麵荒誕腐爛的真相。
    看不見的室友？
    消失的影子？
    搶飯吃的幽靈？
    “先穩住。”
    蘇明聲音平穩，像是一劑強效鎮定劑，直接紮進了趙剛的大動脈。
    “我短時間內回不去。”
    “你記住，隻要星禾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該吃吃，該喝喝。”
    “那個東西既然願意跟她搶飯吃……說明還沒打算掀桌子，甚至是友好的！”
    “等我辦完事回去，第一時間去你那一趟。”
    ......
    掛斷電話，看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蘇明眉頭微皺。
    到底是不是【源血】的副作用？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瞬間掐滅。
    不可能！
    他自己把【源血】當水喝，王東風、【驚蟄】那些人也被他灌過。
    要是真有這副作用……
    那他身邊，應該站滿了至少一個加強排的看不見的兄弟，早就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了。
    “既然不是藥的問題……”
    “那問題還是出在人身上？！”
    “特殊的【適格者】覺醒？這覺醒的是什麽陰間能力？買一送一？”
    蘇明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暫時壓在心底。
    影子消失……
    等搞定了櫻花國這幫雜碎，回去好好看看！
    ......
    “蘇先生！”
    突然，王東風傳來一聲驚呼。
    “怎麽？要到了嗎？”
    蘇明回過神，身子前傾。
    “快！快看下麵！”
    下麵？！
    此時，飛機已經穿透了厚重的雲層，開始大幅度下降。
    視野豁然開朗。
    這裏是公海與領海的交界處。
    再往前，就是櫻花國的國境線。
    然而。
    當蘇明的視線觸及到下方海麵的瞬間，瞳孔驟然一縮。
    “這……”
    那根本不是海！
    印象中蔚藍深邃的大海，此刻竟然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黃褐色。
    粘稠、渾濁、死寂。
    就像是一鍋放了很久、已經開始發酵變質的屍水！
    而在那隨著波浪起伏的黃褐色屍水之上……
    密密麻麻，漂浮著無數黑色的斑點。
    一眼看去，像是泄漏的原油，或者是某種成堆的海洋垃圾。
    但隨著飛機高度進一步降低，看得清了。
    那是一個個……
    圓滾滾的、被水泡得發白腫脹的東西。
    乍一看像浮漂。
    可仔細一看……
    那特麽更像是一張張人臉！
    成千上萬！
    甚至更多！
    它們就這樣仰著麵，閉著眼，表情扭曲而僵硬。
    隨著那充滿死氣的波浪，一下，一下……
    不知疲倦地撞擊著櫻花國的海岸線！
    仿佛那是……
    一道由死人構築、最惡心的血肉防線！
    “這特麽……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