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兩位表姐，以及自己婆姨，還有表姐她婆婆，這四個女人臉上洋溢的笑容不同，小李跟孫捕頭，簡直如遭雷擊。
    今天吃麵的人……
    是侯爺？
    關於冠軍侯的傳說很多，但毫無疑問，不是神仙人物，就是絕代天驕。
    相隔幾步，他們的話能躲過凡夫的耳朵，躲得過神仙的耳朵嗎？！
    不可能！
    撲通一聲。
    二人汗如雨下，齊齊跪在地上，哆嗦著不敢言語。
    什麽算計，什麽設計好的台詞，什麽屆時如何表現……
    真神當麵，一切成空！
    半句解釋都不敢有，倆人一個勁的磕頭。
    起初，四個女人還笑他們沒見識，不如她們。
    可等到這倆人額頭開始流血，依舊死命叩首後，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小李的媳婦猶豫著開口，“怎麽……怎麽了……”
    “老人家。”
    陳行笑道：“藥性有點強，讓她們扶著你出去散散步，解解藥性？”
    老嫗看著笑吟吟的陳行片刻，倏地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笑嗬嗬伸出胳膊，兩個兒媳連忙上前攙扶。
    “聽大人的。”
    老嫗笑了笑，衝那呆愣的女人開口道：“怡娘，一起吧……”
    “可是……”
    “一起吧……我有事與你說。”
    四人離開。
    黃玲兒上前關好門，一腳踹在小李身上，“畜生！”
    “小民該死！小民該死……”
    “侯爺……我什麽也……”
    孫捕頭還想解釋，可一抬頭觸及陳行古井無波的眸子，所有的狡辯頓時咽下去，默默低頭，再次重重一磕。
    “砍了。”
    淡淡一聲。
    黃玲兒抽出長刀，在小李脖頸上輕輕一點，而後用力揚起長刀，帶起一聲破風之音。
    小李呆若木雞，被嚇得六神無主，滿腦子的功名利祿，竟是半點都想不起。
    “嗬嗬……”
    輕笑一聲。
    小李遲遲等不到長刀落下，於是茫然抬頭。
    “來你家前，我原本是打算等你二人動手之時，再現身。”
    陳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那時候你倆就不是心生惡念，而是真正的惡人，左右不過一刀的事。
    可我到了你家，發現你有一個好媳婦。
    勤儉持家，賢惠孝順。
    房子是租的吧？
    人家房主，就是那個孤零零的老人，他今個過來說要減租子，他說你媳婦人好，像他早死的閨女，一樣的善良，一樣的熱心腸。
    我看見她到處幫鄰居，挑水、照看孩子、織布……
    人人都誇她，我想，她是想跟你好好在這落腳吧？
    人家一個淮南女子，因為你的妄念，不遠千裏跟你過來，家裏幫你操持的井井有條，她求過你要高官厚祿嗎？
    你當初是用什麽理由，讓人家跟你過來的？”
    小李搖搖頭，眼中浮現一絲悔恨，“回……回侯爺的話，我說我一家人都不在了，在淮南沒有親人，就這突然有了消息的表姐她們可能是我唯一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說你想親人了，可人家呢？人家在淮南的爹娘呢？人家為什麽還願意跟你過來？”
    陳行搖搖頭，“剛剛刀懸在你脖子上時，你在想什麽？”
    想什麽？
    小李張張嘴，腦中無數往日畫麵拂過，而後倏地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人想往上走，是人之常情，不擇手段一些，我也不覺得有什麽。”
    陳行示意胳膊都舉酸的黃玲兒放下，“就算是殺人，也不妨事。我也是靠砍下一個個腦袋走到如今的。
    可問題是，你殺得是誰？
    不是說這個被你殺的人本身好壞，而是跟你是什麽關係？
    如果這一點都不想明白就去做，你最後就不是惡人那麽簡單，而是惡鬼了……”
    說罷，他掏出兩枚黃符，隨手一招，扔向二人額頭，無火自燃！
    二人被燙的皮肉疼痛，但也不過是短短一刹那。
    “此為定心符，欽天監的東西，你二人從今以後再生惡念，再有惡行，必引心火焚身，魂飛魄散。”
    說罷，起身就走。
    待到房間隻剩他倆，二人對視一眼，看著對方煙熏火燎，額頭皮開肉綻的模樣，隻覺得今天說的話，以及念頭，都虛的像是一場夢……
    來到巷口，陳行笑著打招呼，“老人家，你得謝謝你兒媳表弟邀請你來做客啊，要不然怕是還遇不到我呢。”
    聞此，老嫗心中微微一鬆。
    麵上露出傲嬌小老太太的表情，“該他謝我才對，明明是我福氣好，能兩次遇見大人！”
    這耍寶模樣，頓時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黃玲兒更是笑的牙花子都呲了出來。
    笑過之後，陳行看了眼滿手老繭的小李媳婦，微微一笑，就要離開。
    這個婦人不知道，今天下午自己做的事，已經被一對不願透露姓名的夫妻，盡收眼底。
    若不是她的善良，或許今夜過後，她就也是寡婦了。
    咦，這樣一來，她們站一塊好像更和諧了……
    咳咳，地獄笑話不能講。
    “等等……”
    倏地，一直都表現的拘謹緊張的蘇小娘，也就是老嫗的兒媳，開口喊道。
    陳行回頭，隻見蘇小娘匆匆回到院子，沒一會就端來一碗白粥，哆哆嗦嗦往這走。
    臉色急的通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行頓時想起來，那年那天，在青城初次相遇時的場景。
    她給婆婆送飯，還被那時候的陳行猜到自己不舍得吃食分給他。
    沒想到，這麽一件事，她記了兩年，記到現在。
    “我路過，與老人家聊兩句，已經吃過飯了。”
    陳行笑著，說出當年一模一樣的話。
    蘇小娘卻聽出對方笑話的意思，臉色更紅，卻也終究不那麽緊張，能說出話來，“那時候……沒吃的，現在……有了……”
    陳行哈哈一笑，也不再調戲人家小娘子，畢竟黃玲兒還在身後擰他呢。
    端起白粥一飲而盡。
    見他喝下這碗粥，蘇小娘眼眶微紅。
    氣氛有些微妙。
    黃玲兒氣鼓鼓站在他倆中間，眼睛一會看看陳行，一會看看蘇小娘。
    陳行輕敲一下她的腦門，示意她別搗蛋。
    想起字數還差一點，於是猶豫著又閑扯了一句。
    “青城現在怎麽樣？”
    “很好。”
    老嫗笑的很是舒心，看著陳行的臉，輕輕開口。
    “那是大人去過的地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