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臉上笑意凝固。
    他緩緩端起酒杯，“監正，陛下正值青春，從無大疾，身上的一些毛病也被我治愈，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李扶風搖搖頭，幹脆全盤托出，“宗人府令帶所有除卻陛下一家的薛家弟子，離開京都，一件隻有薛家血脈高手才能鎮壓的淵門詭物，無人壓製。
    這詭物，因當年是薛家人帶回來的，所以對薛家血脈有著極深的仇恨。
    陛下與太子，在宗人府令離開時，就已經受到了這詭物的侵襲。
    但是因陛下挺身而出，再加上一些秘法，總之太子已經無恙。
    但陛下……”
    “淵門……詭物？堂堂大盛，連一件東西都擺不平？！”
    “此物非生非死亦非靈，不屬陰陽兩道，不為五行所容，三才總運不得察，九氣之露不得侵……”
    李扶風話未說完，就見麵前已經沒有了陳行的身影。
    他微微一歎，“女兒，他跟方聖不一樣，你說你這位夫君，會在這次朝局動蕩中，扮演什麽角色？”
    ……
    黑暗中，威嚴壓抑的宮門前有幾架篝火，照亮披甲而立的幾名錦衣衛。
    倏地，其中一人察覺到有人接近，立即示警。
    “何人！”
    來人尚且沒有完全露出身形，就平靜說出一句。
    “臣，冠軍侯陳行，求見陛下！”
    ……
    寢宮內。
    皇後抱著太子木然坐在一旁。
    陳行越過她娘倆，走到床榻邊，隻一眼，就看到了周身遍布仿佛會呼吸似的粘稠血絲的天慶帝。
    一根根金針遍布血絲各處節點，一張張散發金光的符籙擺滿床幃。
    陳行沒有遲疑，伸手按上去。
    【發現未曾收錄神蛻物品，已編號：996。】
    【已采集樣本。】
    【已上傳數據至總部研究院，當前等待解析排名，770。】
    沉默片刻，陳行走出寢宮。
    “姐……”
    “……”
    “沒辦法？”
    陳行眉頭緊皺，“怎麽可能沒辦法？我們公司不是……好，我知道了，明白了，我……我會慎重的。”
    結束通話後，陳行抬頭看了看皓月，轉身回到寢殿。
    來到病床前，拿出一枚清靈子壓上去。
    【神物清靈子，檢測到未知神蛻，效用轉化中……】
    【效用轉化完畢：活命三十日。】
    陳行的清靈子，還有十枚。
    沒有遲疑，他又拿出兩枚，按上去。
    【效用轉化完畢：活命三十日。】
    【效用轉化完畢：活命三十日。】
    【當前生命體存活時間：九十日零三個時辰。】
    【已縮短三個時辰，恢複生命體十五分鍾清醒時刻。】
    天慶帝青黑的眼瞼微微顫動。
    “出去。”
    陳行開口。
    寢宮內所有人愣了一下，片刻後，皇後默默起身，抱著太子離開，其他宮女太醫紛紛隨之離開。
    “你……”
    動都不能動的天慶帝睜開眼，愣了一下，“這是……”
    “三刀。”
    陳行自己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頭，“因為你的自以為是，老子相當於浪費出去三刀。刀刀都是能斬長衝九陰那種人的武聖一刀。
    你家那個老頭兒，我殺他也不過一刀。
    來，你接下來還有一刻鍾清醒時間，跟老子掰扯掰扯，什麽事，讓你寧願用死來坑老子替你養老婆孩子，也不願意找上我。”
    天慶帝瞬間就明白過來，沉默不語。
    “你隻有一刻鍾，你不想說，就耗著。”
    陳行冷冷開口。
    “尊嚴。”
    天慶帝蠕動嘴唇，“從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我就沒有穿越者那種自認為主角的自負，因為第一天，我是靠當狗才活下來的。
    接下來，每走一步，每過一天，我都必須付出一些東西。
    但陳行你知道嗎？不管我付出什麽，連帶著必須加上一些我的尊嚴，才能辦成一些事。”
    “以前跟我見麵時，算不算讓你付出尊嚴？”
    陳行漠然開口。
    “你？不算。”
    天慶帝搖搖頭，苦笑道：“如果在你那也算的話，這兩個字就太不值錢了。知道我登基那晚，做過什麽嗎？”
    他眼神閃過凶戾，“我把那些太監，那些惡心的小太監們，一個一個……我親手……我親手一個個……撕碎了他們！”
    劇烈喘息一陣，他望著陳行，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一絲羨慕，最後化為釋然。
    “如果你得到消息進宮以後，看到的是我屍體，你會……你會不會……”
    “把自己的命，交給這麽一個沒把握的決定，就為了你的尊嚴？不覺得愚蠢嗎？”
    “還記得我問過你想不想當皇帝嗎？”
    天慶帝沙啞道：“這兩個字，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你的老婆孩子呢？”
    “寧死不讓位！”
    天慶帝渾身劇烈抽搐，血絲下的每一寸皮肉都在瘋狂痙攣，“朕寧死不讓位！朕要用自己的法子，讓朕留在皇位上！朕不要求來的！朕要自己拿到的！
    算計你，也是我的一種方法。
    可求你，不是！！！
    陳行，我要當皇帝，我死也要當！
    公司也好，諸天萬界也罷，朕這輩子，就要靠自己在這大盛當皇帝！”
    “扯淡！”
    陳行冷冷道：“我就不信，你當初登基時，沒求過別人？你家那個老頭兒，你敢說你沒求過？你求過他，怎麽就不能去找找我？”
    “不一樣！”
    天慶帝淚流滿麵，“你跟他不一樣！他從來沒有看得起過我，我求他，是在算計他，是促成所有條件後，他不得不暫時選擇我，我那時候求他，隻是算計的一環！
    你不一樣！
    陳行，你不一樣！”
    “換位思考，我可不會活得這麽擰巴，我如果是你，在陳行進京都後，那老頭兒別說進宮打耳光，他敢放個屁，我都去找陳行把他綁起來當陀螺抽！”
    陳行一字一頓，“當陀螺抽！”
    看著他這樣，天慶帝倏地笑了，笑了足足好一會，才緩緩閉眼。
    “你這樣人的，活得真痛快。但是你要是真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你就會知道，我活著的每一天，那些過往都像刀子一樣在我心頭劃拉。
    擰巴？我不變成一門心思毀滅世界的大變態就已經是奇跡了。
    冠軍侯，朕累了。”
    陳行緩緩起身。
    “問，陛下安？”
    天慶帝意識越來越模糊，喃喃一句。
    “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