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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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未晞話音落下,院子裏靜得隻剩下篝火“劈啪”的燃燒聲。
石生手裏的酒碗停在半空,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別人給的?!什麽人能給出這麽多?” 他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攥緊了碗沿。
安盈比起石生的震驚,更多是純粹的好奇。她想起那些流光溢彩的錦緞和從未見過的精巧玩意,忍不住小聲猜測:“未晞姨,是……是你在金陵認識的那位周薇給的嗎?” 少女的心思細膩。
“是她家給的,給她家處理了一些東西。” 白未晞用木棍撥弄了一下篝火,讓火焰燃得更旺些。
“她家……她家到底是做什麽營生的?咋……咋這麽闊氣?” 石生實在是想象不出。
白未晞抬起眼,目光掃過石生困惑的臉,“當官的,她爹是周宗。”
“周宗是誰?”石生臉上依舊是不解的。柳月娘也微微搖頭。
然而,坐在他們對麵的趙閑庭,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他手中的粗陶酒碗不受控製地一斜,渾濁的酒液潑灑出來,濺濕了他的衣擺,他卻渾然未覺。
他的臉色在跳躍的火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甚至……一絲驚悸。
他的聲音因為緊繃而顯得有些顫抖:“金陵的周宗?!可是……可是江南唐國司徒,汝南郡公府上?!”
“司徒?”
“郡公?”
石生和柳月娘低聲驚呼,雖然依舊不明具體,但“司徒”是戲文裏頂大的官,“郡公”更是了不得的爵位,這點常識他們還是有的。
白未晞點了點頭,“是他家。”
趙閑庭得到肯定的答複,向後靠了靠。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平複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
那可是真正的頂級權貴,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其長女周娥皇更是當今唐國主李煜的正宮國後,寵冠六宮!白未晞……她竟然不聲不響地,和這樣的人物有了交集!
就在這時,趙閑庭似乎想起了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一樁雅事,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難言的神色,既有文人式的讚歎,也有一絲身為北宋官員的微妙情緒。
“說起這周府,尤其是那位如今貴為國後的周家大娘子,在江南,可謂傳奇。就在半月前,江南文士圈裏傳開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失傳了百餘年的《霓裳羽衣曲》殘譜,竟被國後周娥皇妙手補全,重現天日!”
他頓了頓,看著石生和月娘他們依舊茫然的眼神,解釋道:“此曲乃前朝唐明皇與楊貴妃所作,是宮廷樂舞的巔峰,早已失傳。能將其補全,非有絕世才情與深厚樂理積澱不能為。” 他的語氣中不禁帶上了一絲神往,“此事震動文壇樂苑,都說國後娘娘乃天女臨凡,鍾靈毓秀……周府門風,由此亦可見一斑。”
石生一家不懂什麽霓裳羽衣,但“前朝皇帝”、“貴妃”、“失傳百年”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再加上“補全”,便覺得實在非同一般,“這……這得是多大的學問,多大的能耐?!”
柳月娘沒有說話,但她緊緊握住了身旁安盈的手。女兒的手心有些冰涼,和她一樣。
趙閑庭將石生一家的反應盡收眼底,知道他們已經明白了周府的分量。他沉默良久,臉上的震驚緩緩褪去,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無盡感慨的歎息。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次舉起酒碗,這一次,他的動作沉穩了許多。他看向白未晞,語氣複雜,卻帶著徹底的釋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未晞啊未晞……你這際遇,當真是……鬼神莫測。罷了,來源既明,我心已安。”
他話鋒一轉,神色重新變得嚴肅,目光掃過眾人,“隻是,此事關乎江南唐國重臣,甚至牽扯宮闈,非同小可。今日之言,出得此院,切記,莫要再對外人提起半分,以免引來無妄之災。”
石生和柳月娘渾身一凜,立刻鄭重點頭。
“補齊了嗎?”白未晞喝光了碗裏的酒,拎起邊上的酒壇邊倒邊說:
“《霓裳羽衣曲》……周薇提過。她說,她大姐姐為了補全這支曲子,廢寢忘食,翻閱了無數古籍樂譜,嚐試了上百種指法與旋宮轉調,幾乎耗盡了心血。”
“未晞姨,那你可曾見過那位國後?她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像畫裏的仙女一樣好看?”安盈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天真,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連正準備喝酒的趙閑庭都頓住了動作,看向白未晞。他雖然聽過許多關於周娥皇才情的傳說,但對這位深居宮闈的國後具體形貌,也僅限於“有殊色”這類泛泛之詞,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石生和柳月娘也豎起了耳朵,就連依偎在月娘懷裏的安晴,也眨巴著大眼睛,懵懂地等待著答案。
“好看。”白未晞想了想,補充道:“是我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看的‘人’。”
“那她人怎麽樣?”石安盈接著問。
“身體不好。”白未晞認真回應。
這一句“身體不好”說得太過自然,,以至於眾人都愣了一下。
石生最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安盈問你國後娘娘人怎麽樣,你咋就跟郎中瞧病似的,上來就說人家‘身體不好’?哈哈哈……” 他這粗豪的笑聲打破了院子裏因“國後”、“郡公”帶來的凝滯氣氛。
柳月娘也忍俊不禁,掩口輕笑,“未晞,盈兒是問品性如何?”
連趙閑庭和邙崢都忍不住莞爾。
石安盈先是愕然,隨即也抿著嘴笑了起來,她扯了扯白未晞的袖子,小聲糾正:“未晞姨,我是問……她脾氣好不好?待人溫和嗎?”
“周薇很依賴她。她看周薇的時候,眼神很軟。” 白未晞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描述,“說話,聲音不高,像……溪水流過石頭。”
這個比喻依然帶著白未晞式的獨特和直接,卻奇異地勾勒出一個溫柔、靜謐的形象。沒有華麗的辭藻,卻比任何讚美都更讓人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