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是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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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理幫忙他們量完尺寸。
    那個叫Henry的白人老頭又對方以珀說了幾句話,好像是在問她什麽問題。
    方以珀不怎麽聽得懂德語。
    江恪行看了看她,開口幫她回應了幾句。
    Henry哈哈笑了笑,過來跟方以珀握了下手,吻了吻她的手背。
    從珠寶店離開,方以珀一直沒說話。
    回家的路上有點堵車,車子經過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暫時停下。
    江恪行側頭看她,
    “不喜歡那兩枚裸石?”
    方以珀搖了下頭,沉默片刻,轉過頭看他,
    “琥珀又不值錢,你為什麽要買?”
    她語氣有點怪,別別扭扭的,像幼稚園裏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得到小紅花的小朋友。
    江恪行頓了頓,看著她,神情很平靜,目光卻很深,
    “誰不值錢?”
    方以珀抿唇,沒有說話。
    珠寶裏琥珀總是很廉價,最昂貴的藍珀售價也很便宜。
    沒人會覺得琥珀珍貴。
    就像從來沒有人覺得方以珀珍貴過。
    車窗外的紅綠燈閃爍,橙黃色的落日也像琥珀,一閃而過的晃過車窗玻璃。
    方以珀心髒砰砰跳,覺得有什麽在靠近,自己應該抓住點什麽。
    “你為什麽要買它?”她問。
    為什麽要買不值錢的琥珀。
    為什麽要跟沒有價值的她結婚。
    為什麽,要對她好。
    江恪行沒有說話,目光定在她臉上,一動不動地注視了她幾秒,緩慢道,
    “你覺得呢?”
    他把問題拋給她。
    方以珀看著他,目光對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冷峻的麵龐,目光裏倒映著她一側車窗外的琥珀色落日,也倒映著她的臉。
    身後有車在摁鳴笛聲,兩側的車流緩慢的流動起來。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已經過去。
    江恪行仍舊沒有開車,保持著一瞬不瞬注視她的目光盯著她。
    方以珀被他的眼神罩住,像一場沉默而暴烈的海嘯即將席卷掀翻全部。
    她心髒砰砰跳,在即將翻湧的前一秒她猛然移開臉,避開江恪行的目光。
    “我怎麽知道。”
    她手指用力的掐進掌心,盯著車窗外看,悶悶地說,
    “這是你的事情。”
    繃緊的彈簧因為一端的鬆開而一瞬間崩斷,懸殊力狠狠回彈到另一端緊握著不肯放手的人身上。
    江恪行沒有說話,隻是注視著一旁副駕上的人,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上虯結的青筋似乎有隱隱的跳動。
    他感覺到熟悉而久違的割裂和失重感。
    胸腔燃起的那簇暴烈的火焰好像瞬間又一次被兜頭澆滅,但煙仍舊沒有熄滅。
    鳴笛聲愈發的大,街道對麵有人朝著他們的車窗邊過來。
    他重新握緊方向盤,踩動油門。
    —
    公司的團建在九月底的最後一個周末。
    周五早上公司就安排了大巴給所有人放了一天假,連帶著周末兩天時間一起去鬆山度假。
    群裏提前幾天說過團建的內容安排,讓大家準備好舒服的鞋子和衝鋒衣長褲。
    因為周五那天會組織一起去山上采蘑菇,采到最多的部門有獎品。
    不知道誰提議的計劃安排,群裏當天就不少吐槽的,說還以為是小學生春遊。
    但獎品公布之後吐槽就全部消失了,大家都開始積極的準備。
    方以珀這兩天沒怎麽關注公司群裏的消息,她接到顧婉的電話跑了一趟醫院。
    方芷妍懷孕了。
    但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李家那邊當然是不同意的,李父李母堅決不同意打掉。
    李舯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明顯是期待的,但因為方芷妍的態度,他頂著李家所有人的壓力同意流產手術。
    顧婉和方從年倒是並沒有說什麽,態度模糊不清,不知道打算用方芷妍肚子裏的孩子打什麽算盤。
    方以珀過去其實也沒起到什麽作用,隻看見了方芷妍一臉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對所有來訪的人回以同樣的暴躁態度,唯獨留下她在病房。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狠心?”方芷妍硬著語氣問。
    方以珀在給她削水果,搖了搖頭,
    “我沒覺得。”
    方芷妍看著她,眼睛一下紅了。
    從醫院回去後方以珀才看見群裏團建爬山采蘑菇的通知。
    但這個點商場什麽的都已經關了。
    衣帽間的衣服大多是江恪行讓助理給她買的,她平常來回穿的其實也就那幾件。
    剛開始的時候衣帽間外層掛的都是襯衫和T恤,她一度穿了大半年的襯衫和T恤。
    直到後來有一次陪江恪行出去吃飯,她也同樣的襯衫加T恤。
    結果到了地方,她一個人襯衫T恤在一群穿著高定禮服裙和西裝的人裏顯得格外奇怪。
    江恪行似乎也有點沒想到她會穿成那樣就來了,但他並沒有說什麽,全程很自然地帶著她介紹給他朋友。
    回來後江恪行不知道跟芳姨說了什麽,之後每次收拾衣帽間外層的衣服都開始各種款式輪流掛。
    她的穿衣風格才慢慢變得多起來。
    “找什麽?”
    江恪行洗完澡出來看她穿著睡裙在衣帽間裏彎腰到處找東西。
    “我的衝鋒衣,還有鞋子。”
    方以珀蹲在衣帽間外,頭發被衣服弄的有點亂。
    江恪行在外麵站了會兒,走到衣帽間,看了眼她翻的亂七八糟的衣帽間,
    “你什麽時候有衝鋒衣?”
    “啊?”
    方以珀皺眉看他,
    “我沒有嗎?”
    她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有什麽沒什麽,
    “那明天團建登山怎麽辦?”
    江恪行沒說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櫃那邊,從裏麵取出來一件黑色的衝鋒衣扔給她。
    方以珀下意識伸手抱住。
    “這件你應該能穿。”他說完,轉身從衣帽間離開。
    方以珀抱著那件黑色的衝鋒衣,低頭看了眼,沒有說話。
    江恪行好像在生氣。
    她其實能很明顯感覺到,那天在車裏她回避掉那個話題之後江恪行似乎就有點生氣。
    但好像也不止是生氣,她感覺到有很沉、很重的東西盤旋著。
    是從江恪行身上的卷起的海嘯一樣的,
    暴烈的、洶湧的、陌生的、未知的,
    但又沉又重,讓她沒有勇氣去麵對的東西。
    她隻能選擇回避。
    她是個膽小鬼。
    —
    周五當天方以珀自己打車去的公司。
    大巴車在公司門口,各自按照部門去不同的車上。
    方以珀路上有點堵車,差點遲到,還背了隻巨大的登山包。
    是出門的時候芳姨塞給她的,說是江恪行早上離開之前叮囑讓給她準備的。
    方以珀背著登山包到大巴車上,周淼在車後排跟她打招呼,
    “以珀,這裏!”
    方以珀氣喘籲籲的跑過去在周淼邊上坐下。
    “你這背的什麽啊?”
    周淼 幫忙她把登山包取下來,也被沉了一下,
    “你小學生春遊啊?”
    周淼看著登山包邊緣的粉色的貓貓水杯,和袋子透明側露出來的酸奶和薯片袋子,一臉古怪地瞪著她。
    “……”
    方以珀出門的時候沒仔細看,芳姨說江恪行準備的,讓給她她就拿上了。
    被周淼一說她也有點臉紅,但還是把登山包拿過來,放在自己腿上,認真地說,
    “……我家裏人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