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寂滅被剝奪時間被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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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九層的死寂戰場上,古神殘骨橫亙如山脈,裂開的甲胄中仍在緩緩流淌幹涸的星河灰燼,天空是一整片被燒成暗紫的虛空,像是誰用火把整個紀元熏黑,隻留下餘燼在無聲飄落。
秦宇與泯光立在一具斷裂神軀之間,那隻曾經橫壓九紀的巨手早已沉寂,手心裂縫處,卻忽然亮起了一點極不協調的青幽燈光。那是一盞孤零零的青燈,靜靜立於古神掌心的最深處,燈身無紋無飾,燈油是凝固的黑河,燈芯枯幹,似從未被點燃過。燈光並不來自燈火,而是來自燈盞周圍逆流而上的無形波紋——每一圈波紋翻湧時,虛空裏就有一條“死法”的影子倒著掠過:被界獸吞噬、被大界崩塌、被無垢之光洗空、被因果抽幹、被敘事抹殺……所有“可能死法”像被倒放的畫麵,
一層一層從未來向過去回卷,最終全部匯入那盞青燈。泯光微微側頭,黑輝長發間有終光星屑墜下,“逆河燈·滅。”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它在試圖把你所有可能的死,一次性翻轉出來。”秦宇邁步踏上古神掌心,每一步落下,腳下的骨骸便化作一圈圈波紋,被那盞青燈吞噬。
他在距離青燈十丈之處停下,眉心寂初·環主魂圖緩緩浮現,一圈圈魂環無聲旋轉。下一瞬,燈芯“哧”的一聲,明明沒有火,卻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火舌自燈內竄出。第一種死法壓了下來。整片戰場忽然崩塌成無數層疊疊的“他之死像”,每一層都是秦宇被不同存在斬殺的瞬間——有被無垢境界主撫手抹空的,
有被源極執筆一字封死的,有被紀無本源火直接燒成灰燼的,甚至有被自己未來某一次“失手”誤殺的。十萬種死亡畫麵在一息之內砸入他的識海,若是旁人,魂識早已被當場衝碎。
秦宇隻是深吸一口氣,抬手一點,天因裁序·六絕印第一式綻開——命因封鏡·邏輯淵核。識海深處,一麵亙古鏡淵緩緩升起,所有“他之死像”在靠近鏡麵的一瞬間,被強行映照,化為光流倒卷回各自命題的源頭,整片死亡畫卷“嘩”的一聲定格,邏輯起點被封,第一波衝擊就此凍結在鏡淵之外,
無法真正踏入他的命命軌。逆河燈輕輕一震,燈盞周圍青輝如水翻湧,第二重死法倒扣而下——這一次,是“因果絕死”。他看見自己在無數未來中被一種共同的結局鎖死:所有他救過的人,在某個節點全數反噬;
所有他斬過的敵人,在更高層級輪回中重新站起,合力斬殺於他;所有他曾經寫下的“命律”,被更高層的筆一筆抹去,他變成一個被全宇宙因果討伐的錯誤。因果鏈化作無數血色鎖鏈,從虛空垂落,要將他拖入逆河深處。秦宇眼中反而閃過一抹冷笑,指間命律之書·絕界源筆浮現,書頁無風自翻,“《命理映斷》·二式——歸因盡削。”
億萬因鏈在他視野中全數展開,他不與其爭辯,隻輕輕一劃。那一劃落下時,整個死境的色彩瞬間被抽空,因果鎖鏈像被割斷的琴弦,一根根崩碎,濺起無數命理碎光,碎光卻不是飛散,而是被圍繞他的寂初魂環吞入,化作新的命格空白。
秦宇抬頭,淡淡吐出一句:“沒有前提的定論,不成立。”第二重倒扣死法崩塌。第三重、第四重……更多的死法開始疊加:被時間拋棄,被空間否決,被曆史刪除,被敘事背刺,每一種死,都是從“他一定會這樣死”的前提出發。燈盞上方,像是倒掛著一條條漆黑長河,每一條長河都是一條“死亡分支”,此刻全部逆流而下,試圖把所有終局在這一刻一口氣砸在他身上。
秦宇閉上眼睛,三息之後再睜開,目光徹底冷靜下來,“原來如此……是把所有‘可能的死’提前耗完,讓我徹底失去‘死亡’這個狀態。”他輕聲自語,命構三式於指尖一一亮起。因果解構——他先對準一條最粗的死亡長河,輕點虛空,那條長河立刻從“因”的一端開始解體,所有構成這條死法的前提條件在瞬間支離破碎,長河無水可流,自然崩散。
時流逆溯——他麵對另一條早已抵達終點的“死亡分支”,直接逆推其時間骨架,將那條死亡發生的“結果”強行送回尚未成立的前一刻,讓“死”永遠停留在“差一點就會死”的那一瞬間,再也無法真正落下。存在抹除——對若幹無法簡單拆因或逆時的死法,他幹脆抬指一點,將“那一種死的可能性”本身定義為不應存在的錯誤命題,連“可能死於此法”的選項一起從宇宙命題冊上抹掉。無數死亡長河在他的指間被逐一拆解,有的被斷源,有的被逆流,有的被從構想中刪除。
泯光靜靜立在不遠處,雙瞳如無底黑洞,看著那些死法長河一條條斷落,輕聲道:“你在把自己的死亡權……重新寫一遍。”燈盞劇烈顫抖,似是被激怒,又似是在進行最後試探。最後一重——最深處那條幾乎看不見的逆流緩緩顯形。那不是某一種具體死法,而是一片徹底灰白的空無:他在其中既未被殺,也未存活,隻是簡單地——“從來沒有被宇宙考慮過”。那是“被遺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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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盯著那一片灰白,很久沒有說話。那種狀態,比任何慘烈的死亡都更冷,比被終淵抹滅更靜,因為在那裏麵,連“曾經有一個叫秦宇的人死過”的念頭都不允許出現。他指尖輕輕一顫,湮曦境的那一抹極致靜默,在深處緩緩翻開。
紀無一默。沒有光,沒有聲,沒有任何能被描述的“發動征兆”,他就是看著那一片灰白,心中升起了一個連自己都說不出的“否字”。然後——那一片灰白便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並不是被他抹去,而是連“它原本就有機會成為一種死法”的資格都被湮沒,整個死法體係在那一瞬間缺了一塊,卻又找不到少的是哪裏。逆河燈·滅猛地一暗,所有倒扣長河一齊崩塌,青燈劇烈搖晃,仿佛在極力壓製某種將要點燃的火。燈盞深處,極深處,一線幾乎不可見的幽光緩緩印入秦宇眉心,轉瞬消失不見。泯光看了一眼,眸光微動,“它記住你了。”秦宇沒有去伸手抓那盞青燈,隻是轉身從古神掌心走下,“真正點亮它的機會,還在後麵。”
青燈重新沉入古神枯骨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隻餘戰場死意更重了一層。
另一端,第二十三層。此處命淵之光如潮,層界並不寬闊,卻被折疊成無數重疊的記憶碎層,仿佛每一息都有億萬人在此生活、戰鬥、死去,又在下一息被誰一筆抹去。靳寒嫣赤足立在一塊雪白石階上,長發如水銀靜靜垂落,她的身後,已經倒下了兩位“源極試官”的殘影,連屍體都沒留下,隻有空空的坐席和未曾落墨的白卷漂浮在空中。
第三席還空著。伴隨一聲極輕的歎息,一道身影從無數重疊記憶的交界處緩緩走出。那是一個看上去既像老者又像嬰孩、又像她自己的人影,他的五官每一瞬都在變化,從陌生到熟悉,從慈祥到冷漠,從存在到空白,仿佛宇宙中所有曾被記住和被遺忘的臉,都輪流在他臉上閃過。最後,那張麵孔停在了——“沒有臉”。
他的頭顱變成一塊完全光滑的白玉麵板,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沒有任何特征,隻有一枚幾乎看不清的透明珠子嵌在眉心,珠子透明得近乎不存在,卻在每一次界光流過時折出一絲讓人頭皮發麻的“空無光澤”。“第三源極使者……”某一層被迫保留下來的意識低聲呢喃,話音剛起,那一層記憶就整體被抹掉,連聲音的回響都沒留下。無麵之人抬起頭,雖然沒有眼睛,卻讓靳寒嫣生出一種被“更早之前”的自己注視的錯覺。
他的聲音不是從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在層界所有尚存記憶中震蕩:“寂無神殿·靳寒嫣,你的道,以‘抹去名字’為鋒。你可知,比無名更深一階的,是——無人記得‘你曾無名’。”靳寒嫣的表情依舊平靜,冰青色的眸子裏沒有情緒波瀾,隻淡淡吐出兩個字:“廢話。”無麵之人似乎笑了一下,又像是沒有,“第三序試煉——忘憶珠·絕。”
話音落下,他眉心那一枚透明珠子忽然輕輕一震,一圈圈透明到接近看不見的波紋蕩開。整個第二十三層的色彩第一時間褪去,所有岩壁、光河、碎石、血跡都變成單一的灰白,緊接著,這些灰白開始成片地塌陷、挖空,好像被一隻無形之手從現實中一捧一捧挖走。首先被抹去的是“背景”,然後是“路”,再然後是“敵人”,等到最後,整片層界隻剩下一塊蒼白的平台和站在上麵的兩個人——靳寒嫣,以及無麵使者。
再下一息,平台也開始崩解。無麵使者的聲音再度響起:“此關,不考你如何殺人,隻考你——是否有資格被記住。”話音落下,無數道靳寒嫣的“過去身影”從虛空浮現:她初入寂無神殿的模樣,她第一次在混沌中閉眼感知“未判”的模樣,她冷眼看著同門死去卻不伸手的瞬間,她抬指點下“無名”,寂滅無數敵人的畫麵……這些畫麵一一浮現,又在透明波紋掠過時被抹掉,連“曾浮現過”的痕跡都不留。靳寒嫣安靜看著那一幕,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更多的影像直衝而來,這一次不是過去,而是無數條“她可以如何被銘記”的未來:被寫入神殿史冊,被稱為湮虛域第一混沌,被後輩當作楷模,被仇敵記作惡名……所有“被記住”的可能紛紛綻開,又一齊被透明波紋擦成空白。
無麵使者的聲音冷靜且冰涼:“若宇宙從不記住你,若寂無亦不記住你,若連你自己都不記得你曾存在——你,還要堅持自己的道嗎?”這一刻,試煉真正發動。不是簡單的問答,而是從根本上抹殺她存在過的一切證明:她的名,她的行,她在他人記憶中的投影,她在寂無神殿刻下的戰績,她在任何界碑、任何史冊上的字,都在被一點點磨掉。第二十三層之外,殿中一些強者甚至無緣無故地對“靳寒嫣”這個名字產生了一瞬的空白——好像剛剛差點忘了這個人。層界內,靳寒嫣閉上眼睛,又在下一刻睜開。“你錯了一件事。”她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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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麵使者那張光滑麵板微微偏了一下,“哦?”靳寒嫣抬起手,食指輕輕並攏如劍,“我從來不在乎被記不被記住。”伴隨那一聲淡淡的話語,一整片混沌初開的陰影在她身後緩緩升起,寂無·混沌道在這片被抹空的層界中重新展開——沒有山,沒有河,沒有光,沒有影,隻有一團原始的“未判之霧”轟然擴散,將那些正被抹去的影像全部吞入。
她伸指一點虛空:“混沌不分天地判。”第二十三層原本被“遺忘波紋”挖空的空間,忽然被一片漆黑的混沌洪流倒灌填滿,所有“曾經的她”“可能的她”的影像在這片洪流中一一溶解,不是被記住,也不是被遺忘,而是——被她親手送回“從未分出你我”的混沌底層。無麵使者第一次沉默。透明波紋繼續擴散,試圖抹除這片新生的混沌,可波紋一觸及那團“未判之霧”,就像塗抹在一張尚未被畫下任何線條的白紙上——無處著力,無法抹去。靳寒嫣仰頭,在那一刻,她主動伸手指向自己的眉心,極輕地吐出一句:“就連‘我’這個記憶,也一並撤銷吧。”話音落下,她自己的童年、修行、殺伐、榮光,乃至剛剛在六十三層與陳界璃戰鬥的畫麵,全數浮現,又在“混沌不分”的領域中被慢慢送入未判深處。
可是當這一切都被送走之後,她仍然站在那裏,目光清明如初。無麵使者終於開口:“你放棄了自己的所有記憶,所有被記住的可能,隻為了——保全你的道?”“錯。”靳寒嫣搖頭,“我的道,不需要被任何記憶驗證。它本來就比‘記得’和‘忘記’更早。”
她向前邁步,每一步落下,腳下透明波紋便退一寸,混沌之霧便擴一寸,直至她走到無麵使者的麵前,抬指點向那枚嵌在他眉心的透明珠子。“你不過是‘被遺忘’這件事的具象,而我,是‘還沒說話之前的一切’。”指尖輕觸。無麵使者身體一震,那枚透明珠子驟然亮起了一瞬不可直視的空白之光,緊接著,他整個人像一段被刪去的句子,從頭到腳一點一點變得透明、模糊,最後徹底消失。
連“第三源極使者”這個稱呼,都在層界中被挖空,隻剩下一個無法被任何語言填補的空白格。那枚透明珠子卻沒有消失,而是靜靜懸在原地,緩緩轉動,內部是一整個被徹底清空的宇宙——沒有星,沒有史,沒有人,沒有神,連“空”這個字都顯得多餘。它悄然旋轉著,發出連混沌都難以捕捉的一縷微光,朝靳寒嫣緩緩飛來。
靳寒嫣伸出手,卻並沒有立刻握住它,隻是讓它停在掌心上方一寸,靜靜懸著,她的眼中第一次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思索。整個第二十三層在這一刻恢複色彩,又在下一刻迅速黯淡,好像為了這顆珠子的出現,把所有多餘的顏色都讓了出來,隻剩下那一點極端清澈的“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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