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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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不比別處,自當是巍峨富麗,氣勢恢宏。
雖說這已不是恥蓮第一次踏入皇宮,但當她邁過宮門內高高的門檻時,還是不禁為這裏一座座矗立的飛簷寶殿所震撼。所謂良木而棲,良祠而安,這皇宮便是龍鳳居安之所。
姊妹二人稍作休息,午膳後方被宮人引至不同的住處。洛晴在鳳棲宮西閣,和蓬溪同住;恥蓮則在東閣與孫姑姑同住。這是恥蓮第一次走入鳳棲宮,這裏繁華巍峨,紅磚綠瓦,四處都種滿了梅花和鬆柏,映著雪景很是漂亮。
“皇後娘娘喜歡花草,這鳳棲宮便一年四季都有花相伴、有木長青。到了春夏,更會花團錦簇,十裏飄香,就連聖上也會為賞花而頻頻流連於此。”孫姑姑得意地介紹著,不一會兒眾人便行到了鳳棲宮殿前。
“姑娘請於此稍候,待老奴進去通傳一聲。”
“有勞姑姑。”恥蓮和洛晴都乖巧地應道,目送著孫姑姑掀簾步入宮內,片刻後,孫姑姑才走出來喚二人進去。
鳳棲宮內,皇後娘娘正高高坐在正中央的鳳椅上,頭上是金燦燦的匾額,身側是圍繞的一眾宮女。
“圖家洛晴……”,“圖家恥蓮……”
“拜見皇後娘娘!”二人依照府中夫人的教導,一齊跪拜於皇後身前。
“賜座。”皇後微微抬了抬手,二人被引至各自的位置坐好。恥蓮回頭看了看洛晴,見她正仰起臉對皇後娘娘投以一記乖順的微笑,繁花附鬢,煞是好看。
“圖將軍的千金個個都生得標致不凡,你二人更是如此,卻是你們的長姊反倒要被比下去了。”皇後娘娘看著她們讚道。
“皇後娘娘過譽了,今日臣女與妹妹能有幸拜見娘娘,才真要為娘娘的絕世姿容所傾倒。這世間女子縱有千般貌美,也萬萬不及娘娘的鳳儀半分。”洛晴滴水不漏的回答令闔宮眾人均投以讚許的微笑。
皇後聞言似乎滿意地挑了挑嘴角,轉而對一旁的恥蓮:“本宮之前見過洛晴,也算舊識,而恥蓮此番應是第一次見罷?”
“回稟娘娘,臣女幼時曾隨爹爹入宮為太後祝壽,但那時確未有機會拜見娘娘。”恥蓮老實回答。
“哦……原來如此,那本宮的六兒便是那時與你相識?”
“這……”恥蓮想了想,她雖聽爹爹說起過此事,但自己其實早已無印象,於是便答:“臣女那時尚幼,未有太多印象,還請娘娘莫要怪罪。”
皇後聽後搖頭笑笑:“罷了,少不經事也是有的,何罪之有。”
語畢,皇後又仔細端詳了二人一番,問了問她們平日裏有無特殊的喜好和習慣,有無忌諱和擔憂之處,而後又差下人賜了好些衣物和用度,交代了一番宮中瑣事,一番仔細打點,直至晚膳時分才放她們回去歇息。
因有皇後娘娘照拂,又可身居這鳳棲宮,即便再如何心有餘悸,這二人的生活也是暢然無憂。平日裏,姊妹們除了陪皇後賞花聽戲、讀書抄字外,偶爾也跑個腿、澆個花,從未有勞碌之苦,慢慢地也彼此放下對皇宮的芥蒂,逐漸適應了這宮中生活。
是日,皇後喚恥蓮前去禦醫坊取藥。“近日來胃口不暢,本宮煩你去陳禦醫那裏取點山楂丸子可好?”
“臣女自是樂意至極,娘娘盡管吩咐便是。”
恥蓮領了命,拿了牌子,獨自向禦醫坊行去。
許是因她著了一身女官的玄青色布衣,又將長發整齊地紥在頭頂,遠遠望去,除了相貌上略為脫俗外,裝扮上到是和尋常女官別無二致。一路走來,除了偶爾被行人盯上兩眼外,並未引來太多注意。
剛進宮時,孫姑姑曾和自己大致提及過皇宮的布局,說這皇宮主要是以欒雲殿和其身後的隆禦宮為中心,公主帝閨們住在慕英殿周圍,皇子帝幼們住在慕麟殿周圍,而後宮妃嬪們則住在以皇後娘娘之鳳棲宮為首的常春四殿中。終於行至禦醫坊,恥蓮對著匾額上的字又仔細確認了一番,隨即抬腳踏了進去。
“這位姑姑可是新來的?奴才之前還從未見過。”坊內一磨藥太監見有生人進來,放下手裏的活計,笑著迎上來。
“公公好眼力,我也是剛到宮裏來當差。”
“即使如此,敢問姑姑為哪位貴人辦事?今日來此有何貴幹?”小太監的眼睛在恥蓮身上溜溜打量了一番,仔細地問。
“是皇後娘娘命我來取幾味補品,不知公公可否幫忙?”恥蓮說罷遞上了鳳棲宮的牌子,那太監見了牌子頓時眉毛一挑,“原是皇後娘娘宮中的姑姑,奴才姓劉,自當為娘娘竭力安排,請姑姑移步入內。”
恥蓮點了點頭,隨這劉公公進了儲藥房,隻見這房間內的四麵牆全部立滿了各式巨大的多櫥藥櫃,一個個抽屜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看得人好是頭暈。
劉公公在這儲藥櫃中一陣“周旋”,終是包了好些東西遞給恥蓮:“皇後娘娘這方子之前禦醫大人交代過,奴才已為娘娘配好,勞煩姑姑好生帶回。”他見恥蓮穩穩接過東西,便雙手作揖道,“姑姑慢走,奴才還有好些活計未做,就不遠送了。”
恥蓮謝過劉公公,拿著藥往回走。可剛出禦醫坊大門,便被一飛也似的人影撞了個趔趄。
“哎呦,好疼啊……”
恥蓮定睛一看,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著宮女服飾,手裏拎著的提籃此時已飛得老遠。
“你沒事吧?”恥蓮忙去扶這宮女。
“沒事沒事,哎呦……”小宮女艱難地爬起來,旋即又吃驚地:“我的籃子,我的籃子”
“在這呢,別著急。”恥蓮走過去拾起了籃子遞給她,見她放心得長籲了一口氣,才接著問:“妹妹是在哪宮當差,可有什麽急事,怎麽這般慌張?”
“剛才衝撞了這位姑姑實在是抱歉,奴婢是麟趾宮的宮女,今日特來禦醫坊取藥。因這藥著實急用得很,因而才慌慌張張的……”小宮女很是抱歉地解釋。
恥蓮一聽“麟趾宮”三字不禁一怔,連忙又問:“妹妹是麟趾宮的?那麟趾宮的主子可是染了風寒?現下可養好了?”
小宮女聽她這麽問感到十分吃驚:“姑姑是新來的罷?這宮裏發生的大事,恨不得人盡皆知,而姑姑竟還渾然不知?”
“說來慚愧,我確為剛剛入宮,著實摸不著頭腦,還請妹妹說與我聽聽?”
“原來如此。”小宮女有些猶豫,但見恥蓮不像什麽壞人,又念道此事已非秘聞,因而才悠悠歎了口氣,道:“其實告訴姑姑也無妨……我家主子乃六殿下,得蒙聖上恩眷,本是年前要與將軍府小姐完婚的。可誰知這婚期將至卻遭賊人暗害,竟險些丟了性命!聖上擔心女家多慮再引起朝廷不安,因而命宮人不得外傳,那將軍小姐此時怕是還不明真相呢。”
“暗害……如何暗害,可有線索?”恥蓮心裏咯噔一下落了一拍,原本她還在懷疑這六皇子緣何在大婚前莫名“生病”,卻不曾想到這其中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恥蓮雖說對六皇子還很陌生,但起碼不至於嫌惡,如今聽聞此事難免感到擔心。
小宮女搖了搖頭,環顧四周後靠近了恥蓮的耳邊,悄悄道:“是下毒!”
恥蓮大驚。
小宮女聲音哽咽:“差點就沒命了……殿下待下人們一直寬和敦厚,卻要遭此毒手,真真是不公平!可憐殿下體內的餘毒一日未清,便要多受一日折磨……吃盡苦頭,讓奴婢著實心疼。”
“那禦醫可有辦法醫治?”聽到小宮女的描述,恥蓮心中不生起一陣同情。
“禦醫說隻能一邊進藥一邊將養著,待毒慢慢排清了方能見好。”
“那下毒之人可逮住了?”
小宮女又是搖頭:“一點線索都沒有。殿下白日裏和其他皇子們陪聖上圍獵,也不知晌午吃食了什麽、沾染了什麽,傍晚回來還好好的,結果夜裏就開始吐血不止。聖上聽了大怒,杖打了值夜的太監,也翻查了麟趾宮裏所有飲食、湯水,還查了晌午在獵場掌食的總管,但終還是一無所獲。”說著說著,眼裏便從她眼裏滑出,她帶著哭腔道,”還好殿下中毒不深,禦醫說如果攝取的毒物再多出哪怕一厘,殿下都必定沒命!”
“唉……何人竟如此歹毒,多大仇怨要下此狠手!”恥蓮也很是氣憤。
“殿下乃聖上愛子,向來行事嚴謹、恪守禮樂,在這宮中斷不曾與人交惡,奴婢也很是費解,究竟何人要置殿下於死地。”
正說著,隻見方才的劉公公拎著個打水的木桶走出來,見恥蓮二人立在這裏,奇怪道:“呦,姑姑還沒走?嗬,這不是麟趾宮的嬌梨嗎?又來取藥?還不快進來!”
“這就來。”小宮女連忙應聲,轉過身對恥蓮行禮道:“姑姑,奴婢先行一步。”
恥蓮點點頭,目送她小跑著進了禦醫坊,這才拎著手裏的東西回鳳棲宮。
回到鳳棲宮,恥蓮交了差事後便回到自己房裏。她回想起宮女嬌梨白日說的那番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既然上次自己病倒時,人家好歹來望了,這番他又中毒,自己又豈有裝聾作啞之理?倒不如找個機會也去探望一番才能放下心來。可這深宮裏凡事講究名目由頭,要以何事作為機會前去比較合適,且自己就這樣前去探望會不會過於唐突、顯得不夠矜持?
越想心越煩,恥蓮索性不再糾結了。六皇子中毒之事怕是三姐還不知道,不然絕不會像現在這麽安靜,這偌大的皇宮竟然會有人明目張膽地意圖毒殺皇子,真是想想都覺得可怖。如今之計,隻得按捺住心裏的擔憂和不安,另尋機會去麟趾宮見六皇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