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艱難的澆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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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三天高強度的生產測試之後。
    陳常在已經可以確定,他設計的這條雖然簡陋,但是效果還是可以的,半自動子彈生產線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
    至少是沒有什麽大問題了。
    但時不時的出現一些小問題,那是必然的。
    機械設備怎麽可能會永遠都不出問題。
    人還時不時的來一個感冒發燒呢。
    更何況是機械設備。
    尤其是現在這種條件下生產出來的機械設備。
    機械設備製造廠的師傅還有技術員們,在完成了這一條生產線之後,再製造第二條生產線時,就已經變得輕車熟路了。
    而這時,時間已經來到了生產線開建的二十天後了。
    所有的生產計劃,完全是按著陳常在所給出的,計劃書上的時間完成的。
    整體生產線的生產周期是十四天多一點。
    安裝調試和滿負荷測試時間是五天。
    這完全在生產計劃書的範圍之內。
    這說明陳常在,在整個生產調度上麵,沒有出現大錯誤。
    現在這條生產線的平均生產速度,可以做到每分鍾生產二十五至三十發子彈的程度。
    當然,這個數字和後世的生產效率是沒辦法比的。
    哪怕是和現在的德國、美國、日本的生產效率也是沒辦法比的。
    這裏麵的原因有很多。
    從設備本身來講,蒸汽機帶動的設備,和電機帶動的設備確實是沒有辦法相比。
    從動作反應時間就完全是兩個層級。
    第二個,現在這條生產線上,用的還都是單衝頭的衝床。
    所以和那些工業國家的子彈生產線,也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再一個,現在操作這些衝床和車床的人,還沒有到達熟能生巧的程度。
    在這種設備上,哪怕是慢一些都可以。
    但是絕對不能慌亂。
    一次的馬虎大意,或是慌亂。
    那麽輕了可能就是缺少一節手指。
    重了,可能一隻手掌也就廢了。
    後世有個說法,說“大拇指和食指缺一個的,這個人不是幹木工的,就是幹衝壓的。
    手指頭缺好幾個的,這人不是搞聯合收割機的就是搞木鋸的。”
    這種民間總結出來的一些經驗說法,往往最直觀的說明了搞工業的危險性。
    所以不管是搞什麽工業的,要是不想受傷,不想死於非命。
    那就必須要對工業的力量保持敬畏,對安全守則頂禮膜拜。
    陳常在交代下來了第二條生產線的生產計劃之後。
    他就離開了機械加工廠,來到了冶煉鑄造廠。
    這邊的前期準備工作,還在進行中。
    但不管是鑄造小部件的倒膜沙箱。
    還是鑄造鍛壓機那三個大梁的地坑,都已經準備好了。
    所謂的三梁四柱式鍛壓機。
    就是說,這個鍛壓機有三個大梁和四根柱子。
    鍛壓機的三個梁分別為,作為底座基礎的地梁。
    它是三個梁中,最大,也是最重的家夥。
    第二個是鍛壓機最上方的天梁,也叫頂梁。
    它的重量排在第二。
    第三個就是鍛壓機中間的,可以上下滑動的滑梁,也叫滑塊。
    它是這三根梁中最輕的。
    這個最輕,是指和其他兩根梁相比較,可不是說這根梁不重。
    而四柱,顧名思義,就是四根柱子。
    這四根柱子的技術要求可是非常高的。
    它們要求要絕對筆直。
    表麵不能有任何缺陷。
    因為這四根柱子的作用,除了支撐作用之外。
    它們還是四根定向導軌。
    沒有它們的定向,那麽鍛錘的上下運動就會出現偏向。
    那弄不好一台鍛壓機也就報廢了。
    而想要得到一台鍛壓機,鑄造是永遠都離不開的手段。
    鑄造看著簡單,隻是把鋼水倒進模具裏就行了。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鑄造,是在工業機件加工中,最吃經驗和技術的工種之一。
    它的危險性也是最大的。
    而鑄造機件。
    越是鑄造大件,就越需要老道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術。
    因為它的危險性,也是直線提升的。
    為了鑄造這台鍛壓機。
    幾乎全軍所有技術最好,經驗最多的鑄造師傅們,全都聚在了一起。
    而冶金實驗室的那些技術員們,也都是在和老師傅們集思廣益,共同探討鑄造這三個大家夥的方法和流程。
    後世陳常在所在的兵工廠,雖然也有高爐和鋼爐。
    也有鑄造車間。
    但是他也隻限於知道這些設備的情況。
    對於鑄造這一行,他也就是知道個大概的流程。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鑄造師傅。
    他也不可能知道鑄造行業中,很多都是絕活的鑄造小竅門和小辦法。
    那些都是大師傅們吃飯的本錢。
    當陳常在來到了正在開技術會議的一個大窯洞裏時。
    十幾個鑄造師傅,還有那些技術員,還在確定最後的鑄造計劃。
    這二十多天來,這些人談論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鑄造計劃。
    當陳常在加入到整個鑄造團隊的討論中後。
    作為鑄造經驗最多,年紀也是最大,也是這次鑄造任務總領隊的鑄造師傅張師傅。
    對陳常在說道:“陳廠長,咱們這次所要鑄造的大家夥。
    以前大家都沒有鑄造過。
    這三個大件,那個最大的底座地梁,就要十四噸。
    那個頂梁,也要十一噸。
    最輕的那個滑梁也要六噸半。
    想要一次性澆築這麽多鋼水進去非常困難。
    因為我們原來的炒鋼池,最大的也才能出一噸鋼。
    這樣是不行的。
    而且廠長你的要求是,這些部件必須得用鋼水澆築。
    所以我們就重新建起來了九座,需要用機器帶動炒鋼棒的,兩噸容量的炒鋼池。
    這九個池子,以及和他們配套的高爐。
    不管是高爐還是炒鋼池。
    它們使用的,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取土,同一爐燒出來的窯磚。
    同一批煤炭燒出來的鋼焦碳。
    哪怕是石灰也是同一個地方的。
    這樣就可以盡最大可能的,保持鋼水的一致性。”
    說到了這裏,張師傅停了下來,因為陳常在遞給了他一顆自己卷好的旱煙,又親手給他點上了。
    他自己也點上一根後,把煙盒裏剩下的煙,讓他的學生給其他師傅們都分了下去。
    然後對張師傅說道:“張師傅,您接著說。”
    張師傅抽了一口煙後,接著說道:“我們這段時間,研究了好幾次。
    都認為,用一包鋼水直接澆鑄風險太大。
    那樣太危險了。
    十幾噸重的鋼水。
    哪怕是在軌道車上,稍有不慎,如果鋼包傾覆。
    那就是一場大災難。
    一千多度的鋼水落到了人身上,頃刻間就會讓人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哪怕就是蹦到身上一個鋼水點子,那也得皮穿肉爛。
    所以我們認為,用三個鋼包,同時從三個入口,同時澆鑄。
    這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填滿鑄件腔室。
    這不管是從澆鑄的速度,還是從安全性上來講,都應該是最好的。
    尤其是現在,我們還做不出來能夠裝下十五噸鋼水,接近兩米包口口徑的鋼包。
    那現在對我們來說非常困難。
    即便勉強做出來了,也非常危險。
    但是一米多的,五噸容量的鋼包,我們還是有把握的。”
    聽到了張師傅說完,陳常在點了點頭說道:“張師傅,我對於你們的意見完全尊重,並且讚同。
    我也認為你們的這種方法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
    張師傅,你們隻要把持住一個原則。
    那就是,鋼水廢了,模具廢了,那也不過都是死物而已。
    那些東西隻不過是給我們找了點麻煩罷了。
    但是,我們這裏所有的人,是絕對不能受到任何傷害的。
    東西沒了,可以重新再弄。
    而人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
    誰也不知道,我們下輩子還能不能在一起澆鋼鑄鐵了。
    所以,我們寧可慢,寧可多費功夫,也得保證我們人員百分百的安全。
    我在過來之前,看過澆鑄場地了。
    那裏的高爐和炒鋼池,還有運料軌道,還正在建設當中。
    所有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雖然我預計的總工期是兩個月。
    但那是我低估了澆鑄的難度,這是我的問題。
    雖然我這些天,也來過這裏兩次,但是我還是嚴重低估了我們的困難。
    張師傅,您作為這一次澆鑄任務的總領隊,我們所有人都聽您的。
    連我都算在內。
    澆鑄工作我懂的不多,但是作為廠長,擔責任這一塊,我還是比較拿手的。
    所以張師傅,這一次的澆鑄任務,工作您來做,責任我來擔。
    張師傅您,還有所有的師傅們。
    你們無需有任何心裏負擔。
    我們這一次如果澆鑄失敗了,那也不過就是重新再來一遍就是了。
    但還是那句話,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求人的安全是絕對第一位的。
    諸位師傅,大家都清楚了吧?”
    “好”陳常在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叫出來了好聲。
    而張師傅這時看向陳常在的眼神,堅定的,仿佛是一塊澆鑄完成的精鋼。
    幹活的最怕的是什麽?
    那就是這邊低著頭猛勁拚命的時候,突然出了問題。
    後麵指揮方向的人,卻把責任都推到了幹活的人身上了。
    這才是最不能讓人忍受的。
    如今陳常在直接告訴他們,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活他們幹,責任陳常在來擔,這誰還有什麽心理包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