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達爾留下一句既含關切又耐人尋味的話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隨著房門輕輕合上，羅蘭並沒有立刻去研究桌上的【弧月引】卷軸，思緒仍停留在先前的提議上。
    片刻的沉默後，他最終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除了之前權衡的利弊外，這條通往騎士呼吸法的道路還橫著一個更為致命的障礙。
    那就是年齡。
    福斯林男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從和約翰平日的閑聊中得知，福斯林男爵之所以沒有修煉騎士呼吸法，關鍵就在於當時已近中年的歲數上。
    據約翰說，修習騎士呼吸法就像培育樹苗。
    幼苗容易成活，老樹根卻很難再生根發芽。
    隨著年齡增長，修煉騎士呼吸法不僅成效漸微，還有可能引來秘術的反噬。
    羅蘭雖然身負職業麵板這個特殊優勢，但在沒弄清實際情況前，他不敢斷定自己擁有的這個金手指，能否無視呼吸法在年齡方麵的限製。
    “算了.”
    隨著愈發紛亂的思緒，激戰後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上。
    羅蘭仰麵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上的木紋。
    “無論如何，總算是找到了一條獲取呼吸法的途徑，至於是否要去邊境服役.”
    他合上沉重的眼皮，任憑倦意淹沒意識。
    “讓我再好好想想吧.”
    意識即將沉入黑暗之際，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驟然響起，硬生生將羅蘭從夢境的邊緣拉了回來。
    “羅蘭先生，您休息了嗎？”
    熟悉的聲音穿透了門板。
    羅蘭晃了晃昏沉的腦袋，起身拉開了房門。
    “抱歉，科林先生”
    他揉著酸脹的太陽穴，露出略帶歉意的微笑，
    “剛剛在床上休息，開門慢了些。”
    “沒關係。”
    科林看著年輕人眉宇間的倦意，理解地點點頭，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
    “既然您累了，那我改天再”
    “請留步。”
    羅蘭輕輕攔住了對方轉身的動作。
    麵對這樣的大人物，他可不敢有絲毫怠慢。
    “您有要事的話，不如進屋詳談？”
    “也好。”
    科林倒也沒客氣，徑直邁步進屋。
    將房門輕輕合上後，羅蘭強打精神，倒了杯清水遞過去。
    “多謝。”
    科林接過水杯抿了一口，帶著微笑問道。
    “我從達爾科先生那兒聽說，您是黑水領福斯林男爵手下的鐵匠學徒？”
    “沒錯。”
    羅蘭幹脆利落地點頭。
    對於科林從達爾科那裏探聽自己底細，他並不意外。
    方才那場與岡達爾的對決後，好奇的貴族們必然會深挖他的來曆，這事攔不住。
    至於達爾科向科林透露消息？
    以這位遠洋港大人物的權勢，區區小貴族哪敢違抗呢？
    況且就算閉口不言，科林也有的是法子查清，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見羅蘭應答爽快，科林眼中笑意更深，繼續追問道。
    “聽說您隻用了三個月就.”
    隨著話題深入，問題漸漸觸及到更私人的領域。
    羅蘭自然不會全盤托出，隻是用最簡練的言辭應對。
    然而科林唇角的弧度，卻隨著對話不斷上揚，審視麵前年輕人的目光，也愈發熾熱起來。
    與金穀王國其他貴族一樣，科林同樣渴望招攬像羅蘭這般，天賦異稟的人才。
    但河域諸國商人的身份，卻讓他在爭奪羅蘭這種金穀王國的人才中，天然處於劣勢。
    原本他已經打算放棄，但演武結束後，蒙恩國王那句關於羅蘭身份的追問，卻讓他重燃希望。
    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個平民！
    作為與金穀王國建交數十年的河域諸國重臣，科林對鄰國的大小事務了如指掌，自然清楚十餘年前那場“血月之亂”留下的鐵律。
    因此他心中明白，像是羅蘭這樣的平民，想要獲得騎士呼吸法，就隻有通過軍功上位，獲得爵位才行。
    可這條晉升之路何其漫長？
    其間變數叢生，以羅蘭展現的天賦，怎麽會甘心忍受經年累月的蹉跎呢？
    至於他為什麽這麽確定.
    陽光下，科林微微眯起眼睛。
    那目光不似在看一個活人，倒像是在評估一件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多年的商海沉浮讓他深知。
    真正的天才正如罕見的寶石一般，絕不容許自己的光芒在漫長的等待中黯淡下去。
    “羅蘭先生.”
    科林眯起眼睛，不再繼續詢問，而是單刀直入。
    “您想不想獲得騎士呼吸法？”
    話題的突然轉折讓羅蘭微微一怔。
    但下一刻，他便明白了科林話語背後的深意。
    深吸一口氣，羅蘭壓下心中翻湧的激動，微微躬身，謹慎地開口道。
    “科林先生，您的意思是”
    “羅蘭先生，您是個聰明人，而我”
    科林將杯中清水一飲而盡，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
    “最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正如您所猜想的那樣，我所屬的河域諸國與金穀王國相似，可以通過進入騎士學院進修來獲取騎士呼吸法，然而不同的是.”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
    但見眼前的年輕人依舊沉穩後，科林眼中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接著說道。
    “在河域諸國，可沒有禁止平民修習騎士呼吸法的禁令。”
    果然如此。
    盡管早有預料，聽到這個答案後，羅蘭的呼吸還是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幾分。
    “當然.”
    科林的話並未結束。
    “我們河域諸國的幾種騎士呼吸法，在威能上確實比金穀王國的頂尖傳承稍遜一籌，不過我認為.”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起桌麵，發出清脆的叩擊聲，語氣帶著商人特有的自信。
    “對您這樣的天才而言，呼吸法本身那點細微的差距，應該不成問題，不是嗎？”
    話音落下後，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隻有窗外因海神祭典而傳來的遙遠喧囂，隱約透入室內。
    見羅蘭沒有立刻回應，科林自然也知曉這種事情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決定的。
    因此他緩緩從木椅上起身，優雅地欠了欠身。
    “這件事情，您自然可以慢慢考慮”
    一邊說著，他一邊做出了與岡達爾相似的動作。
    從懷中取出一枚徽章。
    不同的是，這枚徽章並非金屬，而是由一種通透、底色湛藍中透著微紅的水晶雕琢而成。
    圖案是形如錢幣的貝殼。
    “考慮清楚後，您可以直接到海明珠會館找我，在您做出決定前，我會一直在此恭候。”
    科林直起身，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另外.今晚您最好鎖好房門，我會安排人手在您門外值守，若發生任何意外情況”
    他的目光轉向剛進屋時，就介紹過的那枚鈴鐺，
    “您隻需搖響那個鈴鐺，自然會有人為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