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頓叔叔！”
    看清來人的麵容，羅蘭興奮地揮手致意。
    自從村莊遭遇狗頭人襲擊後，他就再沒見過佩頓。
    不過平日裏與肖恩通信時，總由眼前這位老傭兵代為執筆。
    那些信件裏除了肖恩的關懷叮囑和近況描述，總少不了佩頓插科打諢的俏皮話。
    所以雖然久未曾謀麵，但當時那份情誼卻絲毫未減。
    “天父在上.”
    暮色中原本看得不甚真切，等到那個高大的身影翻身下馬走近時，佩頓驚得連叼著的麥稈都掉在了地上。
    他清楚記得半年前初見時，這孩子還瘦弱得像根隨時會被風吹折的蘆葦。
    可如今.
    老傭兵眯著眼睛上下打量，直到確認那熟悉的五官輪廓，才用粗糙的手掌重重拍了拍羅蘭的肩膀。
    “你小子該不會生吞了巨魔的心髒吧？這長得也太”
    他比劃著兩人幾乎齊平的身高，搖頭感歎。
    “都快趕上我了！”
    麵對佩頓誇張的言行，羅蘭隻是報以溫和的微笑，並未多做解釋，轉而問道。
    “佩頓叔叔，你怎麽特意在鎮外等我？”
    “還不是肖恩那個臭小子！”
    佩頓一把抓過羅蘭手中的韁繩，領著他往鎮裏走，嘴裏不住地抱怨。
    “前幾天聽說你要來，非逼著我來鎮口守著，說什麽怕你迷路，哈！”
    他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我說你這麽大個小夥子還能走丟不成？結果那混小子死纏爛打”
    說著，佩頓惟妙惟肖地模仿起肖恩耍無賴的模樣，逗得羅蘭笑出了聲。
    順勢搭上老傭兵的肩膀後，羅蘭開口問道。
    “對了，肖恩人呢？自從他當上貝克漢大人的直屬衛兵，每封信都要炫耀一番，害得我前段時間都不想察看信件了。”
    “那小子？”
    佩頓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現在整天泡在軍營裏，恨不得睡在貝克漢大人腳邊，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位大人是什麽絕世美人呢！”
    談笑間，二人已來到鎮門前。
    與鬆木鎮緊張的氛圍不同，霧溪鎮的衛兵雖然戒備森嚴，卻顯得從容許多。
    簡單盤查後，他們便踏入了鎮中。
    街道上鋪著整齊的鵝卵石，馬蹄踏上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道路兩旁是錯落有致的木石結構房屋，二樓凸出的窗台上擺滿了盛開的鮮花和晾曬的香草。
    鐵匠鋪的叮當聲與麵包房飄來的麥香交織在一起，旅館門口掛著銅製招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由於靠近黑杉森林，鎮上也能看到些裝備各異的冒險者和傭兵，但他們大多安靜地坐在酒館角落，或是規矩地在雜貨鋪補充補給。
    幾個孩子嬉笑著從巷子裏竄出，差點撞上羅蘭的馬，又在佩頓故作凶狠的瞪視下一哄而散。
    巡邏的衛兵們鎧甲鋥亮，步伐穩健地穿過集市。
    一位背著草藥筐的老婦人正和肉鋪老板討價還價，空氣中飄著熏肉和新鮮迷迭香的氣息。
    “看來貝克漢大人治理有方啊.”
    羅蘭環顧四周。
    “這裏比我想象的還要安寧。”
    佩頓輕哼了一聲。
    “那老家夥雖然脾氣臭，但確實有兩把刷子，走，帶你去看看蓋瑞新開的酒館，肖恩那小子應該快換崗了。”
    說著，佩頓便把羅蘭引到了一處酒館前。
    酒館門前掛著橡木招牌，上麵刻著“森林之息”的字樣。
    陽光透過窗台上的花叢，在深褐色的木門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門邊擺著兩張長椅，幾位顧客正悠閑地喝著麥酒，笑聲隨著炊煙從煙囪裏嫋嫋升起。
    將黑風拴在門口的木樁上後，佩頓大步上前，抬腳便踹開了酒館的大門。
    “蓋瑞！快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蓋瑞正要為剛換的大門被踹而破口大罵，卻在看清羅蘭麵容的瞬間眼前一亮。
    “你是.羅蘭？”
    雖然與羅蘭隻有數麵之緣，但這個自家孩子的摯友，比自家混小子懂事得多，還擁有能夠斬殺強大魔物實力的少年，卻是給蓋瑞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孩子，長得真快啊。”
    與佩頓不同，蓋瑞對羅蘭短時間內變得健碩的身材並未多言。
    簡單寒暄幾句，他便走出門外掛上了歇業的告示牌，隨即轉身進了後廚。
    不多時，誘人的香氣就從後廚飄散開來。
    蓋瑞一邊烹飪，一邊使喚著佩頓。
    “佩頓，別傻站著，過來幫忙處理食材！”
    “老東西！我可不是你酒館的夥計！”
    “不想幹活就滾出去掙錢！”
    “那你先把之前我幫你翻新酒館的錢還我！”
    “做夢去吧！”
    耳邊嘈雜的聲響讓羅蘭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比起莊園裏循規蹈矩的生活，這樣熱鬧隨意的氛圍讓他感到格外放鬆。
    很快，一道道香氣四溢的菜肴被端上桌。
    雖然主食依舊是常見的煮豆子和黑麵包，但配菜卻是燉得酥爛入味的肉塊，讓吃膩了莊園食堂千篇一律飯菜的羅蘭頓時胃口大開。
    正當最後一道野菜沙拉上桌時，門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老爹！”
    伴隨著木門吱呀的聲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老爹！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羅蘭？”
    肖恩使勁揉了揉眼睛，驚呼一聲後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桌前，像看什麽稀罕物似的上下打量著多年不見的死黨。
    “你你這”
    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魁梧幾分的羅蘭，肖恩震驚得語無倫次。
    好半晌，這個憨直的少年才一屁股坐在羅蘭旁邊，用力捶了捶他結實的手臂。
    “看來鐵匠學徒的夥食不錯啊！”
    他大笑著。
    “就你這身板，看誰以後還敢欺負你！”
    注意到肖恩眼中流露出的欣慰，羅蘭無奈地搖搖頭，也仔細端詳起這位久別重逢的摯友。
    與分別時相比，肖恩的變化並不算太大，但細節處卻處處透著不同。
    身形更加壯實了，原本白皙的皮膚曬得黝黑發亮，手掌上布滿了厚厚的老繭。
    最明顯的是眉宇間的變化，曾經的青澀稚氣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堅毅的神情。
    “哈！”
    還沒等羅蘭回話，一旁的佩頓灌下一口酒水後，舒適的打了個飽嗝。
    “就這小子這模樣，還有人敢欺負他？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該死的！佩頓！”
    蓋瑞看到佩頓手中的酒瓶，有些痛心疾首的怒吼道。
    “那可是店裏最貴的酒水！”
    “廢話！要不然我能喝嗎？”
    “你這個混球！”
    看著兩人吵鬧的模樣，羅蘭和肖恩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晚餐就在這樣熱鬧溫馨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
    “哎喲！”
    肖恩誇張地呻吟一聲，整個人重重地倒在床鋪上，而羅蘭則借機打量起這個房間。
    比起記憶中村莊裏那個狹小擁擠的屋子，現在肖恩的住處顯得格外寬敞明亮。
    “你是不知道”
    肖恩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
    “貝克漢大人訓練起來有多嚴格”
    雖然嘴上抱怨著，但他眼中閃爍的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自豪。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最後像從前那樣肩並肩地躺在了床上。
    “對了羅蘭.”
    肖恩突然側過身。
    “這次怎麽有空來找我？霍克師傅居然舍得給你放假了？”
    沒等回答，他又自顧自地接話。
    “不過也是，像你這樣天賦異稟的徒弟，師傅肯定特別照顧。”
    “別瞎說。”
    羅蘭輕輕擺手，打斷了肖恩的調侃，望著頭頂潔白平整的天花板，緩緩開口說道。
    “其實我這次來.主要和你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