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羅蘭不禁皺緊了眉頭。
    他對矮人國度的社會製度並非一無所知。
    和金穀王國的貴族體係有些相似，同樣將人劃分出森嚴的等級。
    但比起金穀王國好歹還能憑借軍功贏得爵位，矮人國度的階級壁壘則要嚴酷得多。
    他們依靠的是近乎僵化的種姓製度。
    一個人生來屬於哪個階層，幾乎就注定了他一生的軌跡，幾乎沒有跨越的可能。
    而格裏芬的話還透露出一個關鍵信息。
    矮人皇室家族掌握的權柄，遠比人類貴族更為龐大和不容置疑。
    “連技藝精湛的鍛造大師，也要仰仗皇室的鼻息才能生存麽……”
    羅蘭心中默念，無奈地搖了搖頭，試探著開口。
    “那…格裏芬大師，如果是…附魔師呢？”
    “附魔師？”
    格裏芬抬眼。
    “沒錯。”
    注意到格裏芬眼中並無訝異，羅蘭眉毛微揚，繼續追問。
    “如果是憑借附魔師的身份，能否借此獲得那些稀有金屬呢？”
    “小子……”
    格裏芬眯起眼睛。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得知的附魔師，但.”
    【附魔師】這個詞似乎勾起了格裏芬的回憶。
    這位壯碩的矮人並未深究，隻是沉沉歎了口氣，有些頹然地擺擺手。
    “擱在以前？附魔師或許真能讓那些狗娘養的皇室奉為貴客，那時候的掌權者，腦子多少還清醒點，可現在？哼……”
    他咂摸著嘴裏殘留的酒味，聲音帶著一絲無力。
    “不瞞你說，就在一年前，甚至更早，矮人國度就出現過幾位附魔師，但就算他們的技藝精湛無比，那些混蛋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所以，即便你真是什麽附魔師”
    格裏芬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諷刺。
    “想弄到那些寶貝疙瘩，恐怕也得像條哈巴狗一樣搖尾巴討好，才能換回可憐巴巴的幾塊……”
    說到這裏，矮人鍛造大師眼中掠過一絲追憶的微光，隨即被疲憊取代。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像趕走蒼蠅。
    “好了，小子，我這兒還有活兒要幹，你耽誤我夠久了……”
    “我明白了，格裏芬大師，多謝您的解答。”
    聽出對方話裏趕人的意思，羅蘭打消了透露自己【附魔師】身份的念頭。
    他微微欠身，轉身離開了房間。
    隨著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羅蘭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原本指望憑借【附魔師】的身份打開局麵，尤其是獲取那些珍稀的金屬。
    但格裏芬的話像一盆冷水。
    在矮人國度，【附魔師】的頭銜似乎已失去了昔日的分量。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來鐵匠行會之前，陪霍比請假時，他已經向尼爾森打聽過了。
    即便河域諸國的商人派係在外交上手腕靈活，也找不到任何穩定獲取秘銀或精金的門路。
    這些金屬在矮人國度，儼然成了某種被嚴格控製的戰略物資，隻在慶祝重大節日或彰顯邦交友誼時，才會象征性地送出幾塊。
    想到這裏，羅蘭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腰間秘銀長劍的劍柄。
    如此看來，這把劍的價值，恐怕遠超他最初的想象。
    “尋常金屬根本承受不住奔湧的魔力…看來，想弄到稀有金屬，或許隻能試試以A級冒險團的身份，向冒險者公會打探門路了……”
    就在他暗自思忖時，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頭望去，隻見諾爾正朝他走來。
    看到羅蘭，矮人臉上綻開了熱情的笑容。
    這笑容與平日接待客人時不同，少了那份職業化的客套，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真誠。
    “羅蘭先生。”
    “是你啊，諾爾……”
    “剛才的事，多謝您了。”
    諾爾微微欠身，隨即壓低了聲音。
    “我無意中聽到…您需要秘銀？請原諒我的冒昧.”
    注意到羅蘭投來的目光，諾爾連忙擺手解釋。
    “我不是有意偷聽！隻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朝格裏芬緊閉的房門努了努嘴，意思再明顯不過。
    格裏芬那雷鳴般的嗓門，想不聽清都難。
    但羅蘭沒有在意這些，諾爾語氣中隱含的意味，讓他眼神微亮，輕聲問道。
    “諾爾，聽你這話…難道你有辦法弄到這些稀有金屬？”
    “不瞞您說……”
    諾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的家族在矮人國度，經營的就是秘銀礦脈的開采，除了那些上交給王室的完整礦石，日常作業總會剩下些…嗯…零碎料。”
    看到羅蘭的表情，這位舉止得體的矮人連忙補充道。
    “您別誤會！這些零碎料可不是廢渣，隻是…成色算不上頂好，塊頭也小些。”
    諾爾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羅蘭的心跳快了幾分，但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平靜地問。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找別人販賣？我想”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銳利地鎖住諾爾。
    “就算成色稍次，秘銀這東西，總不會缺買家吧？”
    “跟您說實話吧羅蘭先生.”
    諾爾輕輕搖頭。
    “這種零碎料數量很少，而且…提煉秘銀的手藝隻有矮人掌握，所以，真正識貨又願意買的，其實不多。”
    羅蘭了然地點點頭，不再繞彎子。
    “那就直說吧，諾爾，我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拿到這些秘銀碎料？”
    聽到如此直接的問話，諾爾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顯出幾分局促。
    但想起父親和兄長的叮囑，這位矮人臉頰微微發紅，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聲音帶著歉意。
    “就…錢幣就行，羅蘭先生。”
    這個要求讓羅蘭眉毛微挑。
    他本以為對方會趁機提些苛刻條件，沒想到僅僅是要錢。
    雖然價格還沒談，但他心裏清楚，被矮人王室死死攥住的秘銀，哪怕是碎料，價格也絕對低不了。
    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不成問題。
    “隻是錢幣麽……”
    羅蘭心中已有決斷，但表麵上仍故作沉吟。
    “這倒不難辦，不過.我得先看看那些碎料符不符合我的需求。”
    “這個您放心！”
    見羅蘭鬆口，諾爾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顯然做這種私下交易讓他很不自在。
    “我會通知家裏，先送幾塊樣品過來給您過目，等您確認東西的質量後，咱們再談價錢。”
    “好！”
    看著對方生澀的談判模樣，羅蘭輕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
    “那就這麽說定了，諾爾，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