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淒慘的奪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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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蘭口中吐出“灰矮人”這三個字時,內心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這並非憑空臆測,而是源於加爾維斯,那位酷愛炫耀學識的同伴近乎賣弄的講述。
    每當談起那些被時間長河淹沒的古老秘聞,吟遊詩人總會一再提起這個神秘而可悲的種族。
    據他所說,灰矮人生來並非邪惡。
    他們的祖先也曾是高貴的矮人一族,卻在遙遠的過去,被強大的奪心魔所奴役。
    長達數個世紀的壓迫與心靈扭曲,將他們拖入難以想象的深淵。
    奪心魔不僅是他們的主宰,更將他們視作牲畜與試驗品,以強大的靈能摧殘意誌,扭曲肉體與靈魂,最終鑄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一個自黑暗與仇恨中誕生的種族。
    他們對奪心魔的憎恨,早已深植血脈,成為整個種族存續的根基之一。
    而因灰矮人早在數百年前便已銷聲匿跡,相關記載寥寥無幾,大多殘破不全,幾近傳說。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與那些敘述悄然重迭。
    標誌性的灰白皮膚,燃燒著冰冷恨意與痛楚的灰白色眼瞳。
    以及杜爾迦在提及“奪心魔”時,幾乎噴薄而出、刻入骨髓的怨毒……
    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那個本應隻存於傳說之中的名字。
    而確認了這些灰矮人的身份後,羅蘭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消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了更深的漣漪。
    他與這個神秘而古老的種族,在此之前絕無任何交集,為何杜爾迦會以“老朋友”相稱?
    那份熟稔,那份仿佛共同經曆過歲月的態度,究竟從何而來?
    自己遺失的,或者說,被誤認的那段“過去”,到底是什麽?
    正當他思緒紛飛之際,礦道深處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杜爾迦那高大健碩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昏暗的光線下,驅散了些許縈繞的塵埃。
    “可以了,跟我來吧。”
    他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內回蕩,帶著一絲空洞的回音。
    羅蘭暫時壓下心中的重重疑竇,示意同伴跟上,一行人隨著杜爾迦步入了礦道深處。
    通道內部比入口處更為幽深,兩側岩壁上原本用於照明的工具大多已經黯淡甚至碎裂,隻有零星幾點微弱的光芒在頑強閃爍,勉強勾勒出腳下粗糙不平的道路和頭頂嶙峋的岩石。
    空氣潮濕而冰冷,混合著鐵鏽、塵土以及某種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
    杜爾迦走在最前麵,對這裏的黑暗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片刻後,他才忽然開口,打破了通道內的寂靜,也打斷了羅蘭的沉思。
    “別看現在這副樣子有些…寒酸.”
    杜爾迦的聲音裏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隻空著的左手輕輕拂過岩壁上的一道深刻鑿痕,仿佛在觸摸一段久遠的記憶。
    “比起我們曾經的輝煌,這裏連個臨時落腳點都算不上。”
    他頓了頓,側過頭,銀白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掃過羅蘭的臉,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隨即又轉回去目視前方。
    “不過.”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堅定,甚至帶上了一絲灼熱。
    “既然我已然從漫長的沉眠中蘇醒…那麽,要不了多久,我們便能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他的聲音逐漸拔高,其中蘊藏的仇恨與不屑如同地底湧動的岩漿。
    “讓那些竊居我們故土、自以為是的矮人雜種們…統統滾回他們山巔的老家去!這片大地,從來就不屬於他們!”
    話語在礦道中激起回響,久久不散。
    其中蘊含的決絕與積怨,讓跟在後麵的布朗森等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
    在昏暗曲折的礦道中穿行良久,杜爾迦終於在一處看似天然的岩壁裂縫前停下了腳步。
    尚未踏入,一股極其微弱、卻讓羅蘭靈魂深處都為之悸動的熟悉氣息便從縫隙中彌漫出來。
    那是混合了純粹心靈異能的冰冷、以及一種非人智慧所獨有的、令人不適的扭曲感。
    毫無疑問,奪心魔就在裏麵。
    杜爾迦沒有絲毫猶豫,側身便鑽了進去。
    羅蘭眼神微凝,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體內奔流的力量,也緊隨其後踏入其中。
    與外部幽暗潮濕的礦道截然不同,洞穴內部竟顯得異常“明亮”。
    這種光亮並非源自火把或魔法輝光,而是來自於鐫刻在洞穴四壁乃至穹頂之上的無數繁複而古老的銀色符文。
    這些符文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流轉,散發出一種穩定而冰冷的銀輝,將整個洞穴照得纖毫畢現,同時也營造出一種令人心神壓抑的寂靜力場,仿佛連空氣的流動都被禁錮了。
    而在洞穴中央,一道身影被粗暴地束縛在那裏。
    那是一個典型的奪心魔。
    如同人類般的軀幹,卻覆蓋著滑膩、帶著暗紫色調的皮膚。
    光禿的頭顱後方,四隻如同章魚觸手般的頎長口器無力地垂落,微微蜷曲。
    單從外形上看,它與羅蘭在嚎哭峽遭遇的那隻幾乎毫無二致,代表著這個種族令人不安的一致性。
    然而,眼前這隻奪心魔的模樣卻淒慘到了極點。
    它的四肢被粗暴地拉開,呈大字型牢牢固定在地上。
    束縛它的,是數根粗重無比、閃爍著與杜爾迦右手鐵手套同源幽光的暗黑鐵鏈。
    這些鐵鏈並非簡單地捆綁,其上密布的、向內彎曲的尖銳鐵刺,已經深深陷入了奪心魔滑膩的皮膚與肌肉之中。
    類似於血液的粘稠液體不斷從創口滲出,在其身下匯聚成了一小灘汙漬。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鐵鏈之上縈繞的、與杜爾迦手套如出一轍的微弱神明氣息,仿佛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製力場。
    不僅禁錮著奪心魔的肉體,更如同沉重的枷鎖,將它那本該浩瀚如海的心靈力量徹底封鎖、碾碎在這具飽受折磨的軀殼之內。
    本該閃爍著狡詐與殘忍靈光的碩大眼睛,此刻一片晦暗,隻有偶爾極其細微的顫動,才證明它仍殘存著生命的痕跡。
    杜爾迦走到被緊緊束縛的奪心魔麵前,灰白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銀白色的瞳孔裏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他伸出戴著鐵手套的右手,沒有使用任何工具,隻是用那覆蓋著暗黑金屬的手指,粗暴地捏住了奪心魔一條無力垂落的觸須口器,猛地向下一扯。
    “呃……”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嘶鳴從奪心魔的方向傳來。
    它晦暗的眼睛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卻被冰冷的鐵鏈死死勒住,隻能引發一陣鐵鏈摩擦的刺耳聲響和更深的傷口。
    “來吧……”
    杜爾迦鬆開手,轉過身麵向羅蘭,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急切。
    “就像我們之前約定的那樣”
    他用那隻鐵手套指向身後痛苦抽搐的奪心魔。
    “由你來撬開這個雜種的嘴巴,用你的方式,問出我想要的‘那些事情’。”
    他頓了頓,空著的左手拍了拍自己健碩的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
    “至於回報…隻要是我現在能拿得出來的,你盡管開口!”
    見到羅蘭的目光依舊謹慎地停留在奪心魔身上,杜爾迦發出一聲短促而沙啞的笑聲,帶著一絲了然。
    “不用擔心,老朋友,它現在就像被拔光了牙齒、敲碎了爪子的地底蠕蟲。”
    他踢了踢腳邊一根連接著鐵鏈的金屬樁,那上麵閃爍的符文微微一亮。
    “在我的‘枷鎖’之下,這個雜種一絲心靈漣漪都別想蕩起來。”
    “它現在,比剛出生的穴居人還要無害。”
    說完這些,杜爾迦似乎完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他擺了擺手。
    “外麵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我處理,石爐堡的殘餘需要清掃,防線也要重新布置。”
    他朝著洞穴入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你們可以在這裏慢慢‘交流’,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洞穴內外的守衛,他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話音落下,杜爾迦不再停留,幹脆利落地轉身,邁著步伐離開了洞穴。
    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洞穴內隻剩下鐵鏈偶爾摩擦地麵的細微聲響,以及……
    那雙原本晦暗無光、此刻卻微微轉動,將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痛苦、怨毒與一絲詭異探究意味的視線,緩緩投向羅蘭的眼眸。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