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位同誌這手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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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綠色的吉普車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顛簸,車尾那一長串晃眼的銀白色,像一麵招搖的旗幟,宣告著今日的豐功偉績。
“咕——”
又是一陣響亮的腹鳴,這次是從何雨生的肚子裏發出來的。
趙衛國聞聲,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大手一揮。
“走,拐彎兒!前頭國營包子鋪,先一人來倆肉的墊墊!”
吉普車一個利落的甩尾,穩穩停在包子鋪門口。
熱騰騰的蒸汽混著濃鬱的肉香撲麵而來,何雨生兩三口就解決一個,滾燙的肉汁在嘴裏爆開,驅散了半日的疲乏。
吃飽喝足,兩人精神頭更旺了,駕著車直奔東單菜市場。
“同誌,我昨天定的魚!”
趙衛國人未到聲先到,嗓門洪亮。
水產櫃台的老師傅一看來人,立刻樂了。
“哎喲,是趙副部長!給您留著呢!”
他轉身從一個巨大的木盆裏,費力地拖出三條大家夥。
那三條大草魚,每一條都得有半米多長,身子粗壯得像個小冬瓜,在麻繩的捆綁下還在啪啪地甩著尾巴,濺起一片水花。
“好家夥!”何雨生也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淡水魚,眼神裏透著驚奇。
“那可不!”
趙衛國得意地一揚下巴,掏錢付了款,然後拎起一條魚,用手裏的短棍在魚頭上一敲。
大魚掙紮的力道瞬間就弱了下去。
三下五除二,三條大草魚被處理完畢,趙衛國興致勃勃地又拿出麻繩,把這三個大家夥跟之前的小魚串在了一起,重新掛在吉普車尾。
這下子,陣仗更大了。
那一串魚,浩浩蕩蕩,幾乎要拖到地上,隨著車身輕輕搖晃,像是在炫耀著什麽。
“雨生,上車!”
趙衛國坐上副駕,臉上帶著神秘又興奮的笑。
“聽我指揮,往王府井開!開慢點!越慢越好!要是有人圍上來看,咱就停車!”
何雨生一愣,隨即明白了老營長的意圖,這是要……顯擺?
他哭笑不得,但看著趙衛國那副孩子氣的興奮勁兒,心底也升起一股暖流。
這份來自戰友的關懷和維護,比什麽都珍貴。
他不再多問,一腳油門,軍綠色的吉普車便匯入了四九城熱鬧的車流,特意朝著最繁華的王府井大街駛去。
果不其然,還沒到王府井百貨大樓,路上的行人就被這獨特的“車尾掛飾”給吸引了。
“哎,你們瞧那車!”
“我的天,那掛的是什麽?魚?!”
“乖乖,這得有多少斤啊!那幾條大的,快趕上我兒子了!”
指指點點的聲音越來越多,人們的目光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跟隨著吉普車移動。
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放慢了腳步,好奇地張望著。
“對!就是這個效果!”
趙衛國激動地一拍大腿,臉膛都有些發紅。
“再慢點!雨生!有人圍過來了,停!”
何雨生依言將車速降到幾乎停滯,最終在百貨大樓前的空地上緩緩刹住。
嘩啦一下,車子立刻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個穿著工裝、戴著鴨舌帽的小夥子擠到最前麵,滿眼羨慕地扒著車窗。
“同誌!解放軍同誌!你們這魚……這是打哪兒釣的啊?也太神了!”
趙衛國清了清嗓子,不等何雨生開口,他已經推開車門,一隻腳踩在踏板上,居高臨下,中氣十足地一揮手。
“城外護城河!”
他聲音裏是壓不住的自豪和驕傲,仿佛那不是一條河,而是他自家的魚塘。
“護城河能釣上這麽大的?!”
人群中發出一片驚呼。
一位提著鳥籠的老大爺也湊了過來,撚著自己的山羊胡,嘖嘖稱奇。
“了不得,了不得啊!老頭子我玩了一輩子魚鷹,都沒見過這麽大的草魚!兩位同誌這手藝,絕了!”
讚歎聲、羨慕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趙衛國就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榮光。
他唾沫橫飛地講述著自己如何選釣位、如何配餌料、如何跟水裏那成了精的大家夥鬥智鬥勇。
那份生動和自豪,引得周圍人聽得如癡如醉,仿佛他們也親身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
甚至有個穿著體麵、看著像個小幹部的男人,擠上前來,滿臉堆笑地遞上一根煙。
“這位同誌,商量個事兒成不?您這魚,租我倆鍾頭!我提溜回家給我老丈人開開眼,讓他也高興高興!租金您隨便開!”
“去去去!”
趙衛國眼睛一瞪,毫不客氣地把煙推了回去。
“我兄弟的戰利品,給你顯擺?想得美!”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敢發作,隻得悻悻地退了回去。
在王府井享受了足足一刻鍾的高光時刻,直到把釣魚的技巧吹噓得差不多了,趙衛國才心滿意足地跳回車上。
“走!回家!”
吉普車在一眾羨慕嫉妒的目光中,重新發動,揚長而去。
車子駛離了鬧市區,趙衛國臉上的興奮勁兒才慢慢平複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串沉甸甸的漁獲,轉頭對何雨生開口。
“雨生,這些魚,你都拿回去。那三條大的,你留兩條,給我一條嚐嚐鮮就行。剩下的小魚,全歸你。”
“這怎麽成?老趙,說好了一人一半的。”何雨生連忙推辭。
“什麽成不成的!”
趙衛國大手一擺,不容置喙。
“你家人口多,雨水那丫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傻柱在後廚幹活也是體力活,都得補補!我一個光棍,吃得了多少?”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對了雨生,我有個建議,你聽聽。”
“你拿這些魚,晚上在院裏開一桌,就當是你的接風洗塵宴,請院裏幾個主要的人家都過來熱鬧熱鬧。”
何雨生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眉頭也蹙了起來。
請客?請院裏那些人?
他腦海裏瞬間閃過閻埠貴的精明算計,劉海中的官僚做派,還有賈家那一窩子吸血鬼。
跟他們同桌吃飯,他嫌倒胃口。
“營長,我看還是算了吧。跟他們有什麽好吃的?不是一路人。”
趙衛國看出了他的抵觸,歎了口氣,語重心長。
“雨生,我知道你心裏有疙瘩。四合院裏是非多,人心雜。可你想想,你以後要在廠裏開車,一出去就是一天,傻柱那性子你也知道,指望不上。家裏就留雨水一個半大丫頭,萬一受了欺負,誰能幫她一把?”
這番話,精準地戳中了何雨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遠親不如近鄰,這話有時候是句屁話,但有時候它就是真理。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少一個仇人少一堵牆。你請他們吃頓飯,花不了幾個錢,但能讓他們念著你的好。以後院裏那些孩子,看在你這頓魚的份上,也不敢隨便欺負雨水。這是一個當大哥的,該為妹妹鋪的路。”
吉普車內,陷入了沉默。
隻有發動機在嗡嗡作響。
何雨生腦子裏天人交戰。
他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最煩的就是這些家長裏短、人情世故。
可趙衛國的話,句句在理。
為了妹妹。
為了那個在他離家十七年後,依然對他滿心依賴的小丫頭。
良久,他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喉結滾動了一下,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