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往桶裏看去。
    下一秒，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桶裏竟然是一塊巨大無比的白色硬塊！
    周建國伸出手，顫抖地摸了一下那硬塊的表麵。
    堅硬，冰冷，就像一塊石頭。
    他用指甲用力地摳了摳，隻留下了一道白印。
    “這……”周建國脫口而出，聲音裏滿是崩潰，“這他媽的……怎麽用啊？”
    周建國嘶啞的聲音回蕩在車間裏，他整個人靠在牆上，緩緩滑坐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鐵桶裏那塊巨大、堅硬的白色“石頭”。
    趙文博的臉色比那塊石頭還要白，但他作為科學家，還是沒有放棄。
    “拿……拿鑿子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一個工人立刻取來了工具箱。
    趙文博親自上陣，戴上護目鏡，用錘子和鑿子費了很大力氣，才從硬塊邊緣敲下來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片。
    他捧著那塊樣品，衝向了旁邊的臨時化驗室。
    十分鍾後，趙文博走了出來，腳步有些虛浮。
    他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到那隻打開的鐵桶前，看著那塊巨大的白色硬塊，喃喃自語。
    “完了……全完了……”
    周建國心裏一沉，顫抖著問：“趙……趙博士，化驗結果……”
    “分子結構部分變性。”趙文博的聲音像機器一樣沒有起伏，“因為長時間的壓實和微量濕氣侵入，它的晶格形態發生了不可逆的變化。”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光亮：“簡單來說，它已經無法在任何常規溶劑中正常溶解了。它就是一塊沒有用的石頭。”
    這個結論讓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繃斷了。
    “我不信！”一個年輕的技術員紅著眼睛吼了出來，“我就不信它比鋼板還硬！”
    他一把搶過旁邊工人手裏的八磅大鐵錘，掄圓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車間地麵上另一塊拳頭大小的樣品狠狠砸了下去。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火花四濺。
    那塊白色硬塊被砸飛了出去，在地麵上彈跳幾下，而鐵錘砸中的地方，隻是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白點。
    “我再來！”年輕人不服輸，再次舉起鐵錘。
    “鐺！”
    “鐺！”
    “鐺！”
    一連砸了十幾下，那塊硬塊終於“哢嚓”一聲，裂成了幾塊碎塊。
    但還沒等眾人鬆口氣，趙文博就走了過去。他蹲下身，用鑷子夾起一塊碎屑，放在一個白色的培養皿裏。
    在燈光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白色的粉末裏，混雜著許多肉眼可見的黑色金屬微粒。
    “看到了嗎？”趙文博的聲音冰冷，“錘子砸下去的瞬間，錘頭本身的金屬會發生微觀層麵的剝落。這些金屬雜質會嚴重汙染原料。就算我們能把它全部砸碎，得到的也隻是一堆被汙染的廢料。這條路也走不通。”
    車間裏，再次陷入了寂靜。
    所有技術員都癱坐在地上，看著那幾十個綠色的鐵桶，眼神空洞。費盡周折，冒著風險，從地球另一端運回來的，就是幾十噸工業垃圾。
    周建國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隻覺得天旋地轉。李衛國也是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就在這時，“咕嚕……咕嚕……”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從車間門口傳來。
    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戴著高高廚師帽的胖師傅，推著一輛不鏽鋼餐車慢悠悠地走了進來。餐車上是冒著熱氣的肉包子和一大桶紫菜蛋花湯。
    “同誌們，加餐咯！”
    來人是工廠食堂的王師傅，他看車間裏燈火通明，特地過來送夜宵。可他一進來，就感覺氣氛不對。整個車間的人，一個個都跟丟了魂一樣。
    “哎？”王師傅好奇地湊到一個年輕工人旁邊，“小李，你們這是咋了？機器又壞了？”
    “王師傅，別提了。”那年輕工人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地上的“白石頭”，“你看，就為了這堆破玩意兒，白高興一場。”
    “這是啥？”王師傅好奇地彎下腰，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碎塊，在手裏掂了掂。
    “一種化工原料，從國外好不容易弄來的，結果放太久，結成塊了，用不了了。”工人解釋道。
    王師傅聞言，撇了撇嘴。他拿著那塊石頭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然後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愣住的話。
    “嗨，我當是什麽事兒呢。這不就跟夏天受潮結塊的白糖疙瘩一樣嘛。”
    說完，他把手裏的“石頭”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車間外跑。
    “哎，王師傅，你幹嘛去？”
    “等著！”王師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注視下，不到兩分鍾，王師傅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他的手裏多了一根東西。
    一根長約一米，被麵粉和油浸潤了二十年，已經盤得油光鋥亮，呈現出深褐色包漿的擀麵杖。
    “都讓讓，讓讓！”
    王師傅推開圍觀的人群，走到車間中央那塊最大的，被鐵錘砸出白點的硬塊前。他把袖子一卷，露出兩條粗壯的胳膊。
    然後，他蹲下馬步，雙手握住擀麵杖的兩頭，對著那塊“白石頭”的邊緣，猛地壓了下去。
    隻聽到“哢嚓……哢嚓……”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塊堅硬無比，連八磅大鐵錘都奈何不了的白色硬塊，在王師傅那根平平無奇的擀麵杖下，竟然從邊緣開始，層層剝落、碎裂。
    王師傅沒有用蠻力去砸，他用的是一種巧勁。他的手腕和腰部協調發力，將全身的力氣通過那根光滑的擀麵杖，精準地傳遞到硬塊上，來回壓、擀、碾、挫。
    那塊巨大的白色硬塊，在他的擀麵杖下迅速瓦解。
    不到五分鍾，一塊比磨盤還大的“石頭”，就變成了一地均勻、細膩，沒有任何結塊的白色粉末。
    王師傅站起身，用手拍了拍擀麵杖，又拍了拍手上的白粉，對著一群已經完全石化的專家和工程師，咧嘴一笑。
    “早說啊。我這擀麵杖，擀了二十年麵團了，什麽勁道的麵沒見過？擀這個，小意思！”
    整個車間鴉雀無聲。
    趙文博呆呆地看著地上那堆細膩的粉末，又看了看王師傅和他手裏那根油光發亮的擀麵杖，嘴巴微張，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就在這片寂靜之中，一直沉默的陸揚，眼睛瞬間一亮。
    他快步走到還在發愣的趙文博身邊，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趙博士，快！拿去測試！看看溶解度和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