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短袖……彈得時候不會發抖嗎？”
    “那樣的話不就失誤了，我的天！”
    “我可要期待一波，因為他好像很厲害。”
    “會嗎，我感覺這個訓練狂可真是裝B。”
    “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麽陰森了啊！”
    “是嗎，呃……確實誒~”
    陳泰一麵色平靜的坐在了椅子上，上麵還有楊清清剛才坐著的一點點溫度。
    楊清清已經施展魔法，淨化了所有人肮髒的心靈。
    陳泰一當然也不例外。
    “你準備開始了嗎？”朱老師心情愉悅的問道。
    陳泰一淡定的點著頭：“可以。”
    “3，2，1……”
    ……
    陳泰一開始了。
    或許是楊清清給所有人的衝擊力過於纏綿悱惻，到了陳泰一這裏好像有點不適應了。
    手指拉起，手指砸下。
    手指甩起，手指落下。
    大開大合！
    一段如電閃雷鳴一般的旋律幾乎是要將眾人的心神從過去的優柔細膩纏綿之中強行拉起——升空了。
    “呃啊……臥槽……”
    一個迅猛的音律爬升，猶如在每個人騰空的屁股上安裝了一個火箭發射器，緩緩飛升。
    升高！
    升高！
    升高！
    還要繼續升高！
    已經不能再高了，再高下去就要壞掉了！
    吱吱吱——！！！
    陳泰一表情突然猙獰的拔起手，那撕裂空間的“噪音”，就是一根鋒利的鋼針，將飄在空中的熱氣球殘忍戳爆了——裏麵的人要掉下去了。
    “呃啊啊啊……”
    站在陳泰一身後的同學呼吸一時間急促的捂著胸口，他的表情陰暗痛苦，瞳孔劇烈縮放，仿佛是踩在了一攤可怕的沼澤之中，底下遊蕩著無數的吃人鱷魚。
    我要被吃了！
    不要！
    救命！
    窒息的壓抑的死亡之感籠罩著他的情緒，這個世界似乎不再有光芒、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未來……隻有看不到的吞噬深淵和包裹全身的漆黑。
    刹那間，楊清清的瞳孔劇烈縮小，她的身體在這樣洶湧澎湃的旋律之下無法繼續安然自若的躺著。
    【他是瘋了嗎？】
    【這不是才剛剛開始嗎？】
    【為什麽會彈成這樣？】
    不……
    陳泰一其實還沒有開始。
    台上的刺蝟頭突然閉上了雙眼，手指的跨入急劇縮小，在一段詭異的音律之下，猛然縮放……失重——超重——失重——超重——失重——超重。
    這些，都是朱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的技巧和演奏方法，但陳泰一就像一個行走在刑房的劊子手一樣，用電棍、鐵餅、鋼絲、割刀、電鋸……用一切危險的刑具把“它們”結合在了一起。
    楊清清的情緒在這樣詭異的手法之下，和所有同學一樣，陷入了暗黑模糊的淒慘幻想之中……
    那是從熱氣球上麵掉下來的一對可憐母女。是的，那是一對母女……
    上百米的高空墜落，足以殺死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類。
    好在底下是一片流淌著漆黑之水的汪洋大海——古怪，陰森，恐怖。
    墜入漆黑深黑，代表著一個看不到的未來：死亡。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我不想聽了！”
    一個同學仿佛看到了自己溺死在恐怖漆黑之水之中，他的血肉在數百年時間裏麵被黑水侵蝕，然後腐爛，最終成為了下麵那些可怕未知生物的養料。他的靈魂被那些生物分裂來，分裂成了海底充滿“未知”的一部分……邪惡生物的亡靈吞噬著他的靈魂一邊呐喊，在他耳邊訴說著他們無法得到還願的悲慘過去。
    “救命……誰，誰拉我起來……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女生捂著耳朵趴在了桌麵上，她無法抬起頭來用雙眼目睹眼前的一切，因為她已經被海底之下的油膩觸手糾纏住了腿和腳！！！
    “不……不要！殺了我……呃……哈哈哈……殺了我……”
    這個同樣是女生，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和情緒了。因為恐怖漆黑之水將她死死的壓在了海底最深處的洞坑裏麵，大量長相無法形容的怪物拉開了她的眼皮，強行讓她盯著那些怪物看……那些足以嚇死任何一個人類的海底怪物——無數個眼球組成的腐爛肉塊、用內髒和四肢拚接起來的巨嬰、帶著恐怖人臉的裂齒異性生物。
    陳泰一究竟是經曆了什麽？
    他好像把跨度和旋律極其猛烈的節奏配上了最基礎的演奏技術，用最硬的手法和最無法超越的基礎告訴教室裏麵的所有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這些愚蠢的人類，感受吧……】
    【這些悲鳴的亡靈，呐喊吧……】
    【這些徘徊的鬼魂，安息吧……】
    【不曾經曆過我所經曆一切的人類，好好的享受這般墜入深淵的時刻吧……】
    【楊清清，希望你能理解一個不完美的人是如何訴說他不完美的故事吧……】
    台上，陳泰一的頭、脖子、手臂、軀幹、雙腿、雙腳，就像是被安置著一段數據代碼，他要徹底的把這段代碼執行下去！
    墜落——
    無助——
    咆哮——
    呐喊——
    沉沒——
    折磨——
    輪回——
    沒有人知道，這段可怕而恐怖的旋律究竟是帶著什麽樣的執念彈奏下去的。
    隻有那天的楊清清知道。
    陳泰一不吃不喝的練習，練習，練習，練習……還是練習。
    他好像要把這樣的事情貫徹到他死為止。
    隻是，某個瞬間，陳泰一突然站了起來，身子如舞蹈動作一樣傾斜著……
    所有人的表情突然“輕鬆”了起來，因為陳泰一的手抬了起來，他的代碼數據程序一瞬間的停下……
    隨後，他按下了世界重啟的開關！
    “啊？陳泰一他……”
    “這個旋律……”
    “有點耳熟！”
    一些同學猛的站了起來，他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那對墜入了漆黑之水無盡深海的母女靜靜的沉沒在了海底之中。
    可憐，無助，悲慘。
    等待她們的命運，隻有死亡。
    隻是，海麵上突然行駛來了一輛充滿力量感的快艇。
    上麵站著一個看不清楚麵孔的人，那人的身上披著一件深黑色的披風，她衝刺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不顧一切的接近這對母女。
    這個無名英雄……身上竟然長出了一對科幻的翅膀。
    無名英雄跳下了漆黑深海，不帶一絲遲疑的往下遊，他的目標隻有一個：救下這對母女。
    但是深黑之中的可怕怪物在悲鳴、在呐喊、在咆哮……“它們”不希望無名英雄救走那對母女，如果能夠把無名英雄拉下水底，或許能夠從無名英雄身上或許力量，這會讓“它們”更加強大。
    但是……
    無名英雄很強。
    他超越了身為人類極限的力量，猶如動畫片裏麵的超人一樣……
    依靠力量，將那些肮髒油膩的惡臭觸手一條一條的掰扯斷裂，扔回海底；
    利用火槍，把那團黏糊糊的眼睛肉球燒得隻剩下灰燼的眼珠子；
    使用軍刀，將那隻用內髒和四肢拚接的深淵怪物砍成了碎片！
    楊清清感覺身體一陣疼痛的捂著胸部，有點繃不住把腦袋埋在了手臂裏——她那被海水積壓得已經粉碎的身體，被無名英雄打撈了起來，送到醫院重新搶救。
    就像是那對母女一樣，楊清清從這個故事之中，感受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那是足以拉起一個墮入黑暗的靈魂的超凡力量。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為什麽會這麽痛苦？】
    【為什麽會這麽煎熬？】
    【為什麽會這麽折磨？】
    【可是，他到底是怎麽站起來了，這種事情……明明隻有在電影之中才能做到！】
    無名英雄的世紀，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傳奇一樣，流傳在一代又一代的耳裏，經過大人和老人的口口相傳，已經變幻出了無數個版本。
    已經站起來的同學，
    他們聽到了這樣的版本：
    一個手持屠龍寶劍的英雄，跨越了刀山和火海，他來到毀滅世界的深淵惡龍的洞口，對這條惡龍宣戰。數年之後，這個英雄渾身浴血的從洞坑中怕了出來……英雄遍體鱗傷、視死如歸，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麽。當他腳踩鮮花、頭頂燦爛陽光回到村子裏的時候，眾人獻上了美酒和歌謠。
    他們聽到了這樣的版本：
    磨礪了50年的戰場老兵，皇帝給了他最後一個有去無回的命令：帶領軍隊殺入敵軍內部。這個老兵家裏有兒有女，本來可以繼續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安穩日子，但他的靈魂在對他說，“我的歸宿不在於此”。老兵不知道自己取下了多少首級，他殘忍血腥，漠視生命，是個“大惡人”。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老兵不死，隻會凋零。
    他們聽到了這樣的版本：
    行走在沙漠之中追尋極致劍術的劍客，路過了無數的村莊和城鎮。他走遍天下，沒有盡頭的和全世界的劍客對決。輸了也好，贏了也罷，他對於自我隻有一個追尋，沒有人可以理解他的行為之下所蘊含的意義……他永遠是孤獨的，但他也希望這個世界能有個人可以明白他腳步的意義。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
    陳泰一所表達的故事，在每一個人眼中是不同的。
    你所看到的陳泰一，如果是殘忍自私的，那他就是這樣的；或許是隱忍不發的，或許是艱難奮戰的，或許是重獲新生的……
    陳泰一運用極其誇大彈奏方式，將一連串耳熟能詳的片段組合在了一起，寫下了在同學們眼裏所“看到的”故事。
    這對於演奏技術的要求極其高超，如非日複一日的訓練，絕對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楊清清有些悵然若失的呆滯在了座位上，因為他所看到的故事，是這樣的：一個窮困潦倒的孩子，沒有任何方麵是比得過別人的。他在學校裏麵受到欺負和排擠，僅僅隻是因為他性格怪異。他依靠沒日沒夜的封閉自我，進入“學習”的模式當中，考上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
    【就……僅僅如此嗎？】
    【感覺好草率的樣子呢……】
    【隻是，那最開始那種撕心裂肺的窒息感，是在為最後而鋪墊啊。】
    【感覺距離自己的手好遙遠……】
    【不過，靈魂上的溝通，為什麽會這麽真實？】
    是的。
    楊清清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陳泰一坐在訓練館裏麵的樣子。
    為了磨煉自己的吉他技術，甚至不吃不喝，不想浪費每一分每一秒。
    【好複雜，好奇怪……】
    【沒想到我會有這種感覺。】
    【這就是陳泰一所拿出來對付我的曲子嗎？】
    演奏結束前的瞬間，楊清清開始懷疑了：我，真的會贏嗎？
    陳泰一已經坐了下來，他的手指終於停下了敲擊，伴隨著最後的結束音，教室內的同學們終於可以停歇一會兒了。
    窗戶外麵，謝宇鈞眼神凝重的對著一旁道：“你感覺到了嗎。”
    吳妍羽聲音低沉的開口，她完全元氣不起來了，聲音仿佛憔悴了20歲：“嗯，我也感覺到了。”
    “就像是個行為藝術家一樣，我看不到他的心髒……”
    “我也看不到……不過，謝宇鈞你去買把手術刀吧，做個開膛手術就看得到了！”
    “嘖嘖嘖……你什麽時候這麽血腥了？”
    ……
    ……
    陳泰一停下了手，他把吉他輕輕的放下，然後用嘴吹了吹快要冒煙的手指。
    班級裏，除了楊清清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的討論著。
    剛才那段訴說著史詩故事的曲子，深入了每一個人的內心，就像是用刀子在他們身上開了個口子一樣，無法愈合。
    朱老師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然後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表，有點吃驚：“竟……竟然……5分51秒？才比楊清清多了3秒鍾？”
    什麽叫才？
    因為聽著陳泰一的曲子，每個人經曆了：壓抑——折磨——痛苦——重生。
    那是一個故事。
    比起楊清清那種令人逐漸陷入美妙夢境的曲子……陳泰一的曲子，很粗暴的把他們拉入了深淵地獄。
    “咳咳……”
    朱老師臉上浮現著笑意：“還行，挺好的，你可以了，考核結束。”
    陳泰一深呼吸一口氣，手指上的溫度令他感到隱隱作痛，在臨走之前，他突然卡住了腳步。
    他看到了坐在對麵表情複雜的楊清清。
    “謝謝老師。”
    陳泰一破天荒的回頭，做出了破天荒的禮貌舉動。
    【楊清清會說謝謝，如果我不說，那豈不是不太好。】
    【還好我練了足夠久，否則一定彈不出這種感覺。】
    【終於結束了。】
    陳泰一臉色略顯疲憊的走下來，然後找到了剛才自己坐著的座位，靠在窗邊喘著氣。
    同學們雖然對陳泰一這一次演奏大為震撼，但他這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感覺，還是那麽令人難以接近。
    有人想要上前搭話，但是看到陳泰一已經閉上眼睛了，便很識趣的搖著頭離開了。
    “這個怪胎，還真是我行我素。”
    “可不是嘛，他都彈成這樣了，如果不是瘋掉了，恐怕也彈不出來……”
    “好像是這麽一個道理啊……好騷。”
    不少同學雖然還是對陳泰一有點成見，但是陳泰一今天爆發出來的技術和實力，使得他們心中那抗拒和回避的心態，變成了畏懼和仰望。
    想要複刻陳泰一的曲子？
    沒有一個人敢這麽想。
    隻不過，陳泰一的演奏，無非就是三個地方：基礎技巧，情感力度，手指控製。
    說起來簡單，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三個去掉任何一個，都不可能達到那種效果。
    沒有什麽花哨的節奏。
    也沒有什麽新意的節拍。
    隻有看得到的硬實力。
    朱老坐在講台前，似乎還對剛才兩首曲子的旋律意味未盡，但他馬上恍惚的站了起來：“下課！今天的考核結束！”
    終於結束了！！！
    ……
    ……
    ……
    ……
    ……
    Ps：旁白和旁黑在思考人生，他們聽完了陳泰一的演奏之後好像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麽捏～
    旁白：你看過人類本源這本書嗎？
    旁黑：沒有。
    旁白：陳泰一的演奏，讓我想去了解一下……人類的本質，究竟是一個什麽物種……
    旁黑：確實。
    旁白：我累了，我不想在這裏講相聲了。
    旁黑：我也是……作者，我想下班了。
    旁白：我要回家思考一下人類起源了。
    旁黑：如果給發我工資，我再講兩分鍾……
    作者(本人出席：想得美！陳泰一的曲子把你們倆迷糊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