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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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血腥味尚未散盡,滿院死寂的時刻。
    吳伯領著林妙音步入了大理寺庭院。
    林妙音一身素衣,麵容竭力維持著鎮定,甚至帶著一種赴死般的決絕。
    但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緊握到發白的拳頭,卻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薑塵仿佛沒看見地上的狼藉,目光掃過那群官員,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打掃一件微不足道的雜物。
    “沒看見來報案的人了麽?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洗地,升堂。”
    他話音落下,隨他而來的那些士卒們動作整齊劃一。
    唰地向兩旁退開數步,讓出通道。
    但他們冰冷的目光卻如同實質,釘死在那些官員身上,像是押解囚犯的監斬官。
    陳辰深深地看了薑塵一眼,不再多言,指揮著幾個手下,沉默而迅速地將兩具屍體拖走,又吩咐人提來水桶衝刷血跡。
    而他自己則對著薑塵微一拱手。
    “今日之事,我需具折上奏,先行告退。”
    說罷,竟是毫不理會那些留下的同僚,轉身離去,將自己徹底摘出了這個即將變成風暴眼的漩渦。
    薑塵大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這才像是剛看到林妙音一般。
    明知故問,聲音在空曠的大堂裏顯得格外清晰。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林妙音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恐懼與激動,聲音清亮卻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微顫,朗聲道。
    “民女林妙音,為家父,林致遠一案鳴冤!為我林家上下幾十口人的血海深仇而來!”
    林致遠三個字如同驚雷,再次炸響在眾人耳邊!
    那些剛剛從血腥震懾中緩過一口氣的官員們。
    他們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不少人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眼中充滿了比剛才麵對殺人時更深的恐懼。
    那樁十幾年前的舊案,是陛下金口玉言欽定的鐵案。
    觸碰它,可比直麵眼前這個煞星世子似乎更加危險。
    然而,薑塵卻仿佛完全沒感受到這無形的禁忌,眉頭都沒動一下,直接道。
    “將訴狀呈上。”
    這句話如同赦令,驚醒了那些官員。
    不知是誰先帶的頭,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轉身,想要悄無聲息地逃離這個即將天塌地陷的是非之地。
    薑塵肆無忌憚,或許有鎮北王作為靠山。
    但他們這些小魚小蝦,若是被卷進翻這等鐵案的漩渦裏,絕對是屍骨無存。
    但就在他們即將踏出大堂門檻的刹那。
    鏗!
    數名北疆士卒猛地跨前一步,腰間彎刀出鞘半寸,如同一堵冰冷的鐵牆,徹底封死了所有人的去路。
    “世,世子殿下,您這是何意?”
    此刻一名官員聲音發顫地問道。
    薑塵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案上,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開口。
    “適才,陳大人好意讓諸位休假,可惜啊,諸位同僚忠於職守,不肯領情。”
    “如今,堂已經升了,狀子也接了,本官正在審理關乎幾十條人命的重大案情……”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目光銳利如刀。
    “你們就想走?”
    “把這大理寺的公堂當什麽了?菜市場嗎?”
    “又把我這個陛下親封的大理寺卿,當什麽了?擺設嗎?”
    “以為這裏是你家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
    一名年輕氣盛的官員似乎想反駁,但話未出口,眼角餘光瞥見地上尚未完全衝洗幹淨的血跡,所有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裏,化為一聲恐懼的吞咽。
    另一名較為老成的官員強壓著恐懼,躬身問道。
    “那,敢問世子大人,想要我等,做什麽?”
    薑塵卻是滿不在意的懶散開口。
    “工作時間稱職務,你們該叫我什麽來著?”
    他故作思考地敲了敲額頭,仿佛真的忘了。
    “咳咳!”
    一直靜立在他身後的祁連雪,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林妙音,忍不住發出兩聲輕微的提示性的咳嗽。
    薑塵仿佛這才回過神來,漫不經心地揮揮手。
    “行了,都滾回自己的位置上去站著,本官沒問話,誰都不準出聲,也不準走。”
    說完他不再理會那些麵如死灰,退兩難的官員,目光轉向林妙音,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起來回話。”
    待林妙音站起身,他才拿起那份沉甸甸的訴狀,目光掃過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跡。
    整個大堂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剩下紙張翻動的輕微沙沙聲,以及眾人壓抑緊張的呼吸聲。
    所有官員都如同被釘在原地,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口上。
    而那個翻動訴狀的世子,手中握著的就是點燃一切的引信。
    薑塵逐字逐句地看完訴狀上的內容,原本玩世不恭的眼神漸漸收斂,掠過一絲真正的訝異。
    他沒想到,林妙音一介女子,蟄伏十餘年,竟真能查到如此深入,如此具體的地步。
    訴狀上不僅清晰地羅列了當年參與構陷其父林致遠的五人姓名。
    更將他們如今的官職,住所,甚至部分當年扮演的角色,偽造的證據類型都一一標明。
    條理清晰,證據鏈指向明確。
    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其中耗費的心血與承擔的風險,可想而知。
    他的目光在那五個名字上緩緩掃過,尤其是看到那個曾經與林致遠稱兄道弟,如今卻高居廟堂的至交好友名字時,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徹骨的弧度。
    “漂亮。”
    薑塵低聲自語,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當真是至交親朋啊,這一手,幹得真是漂亮。”
    他緩緩將那份沉甸甸的訴狀放在公案之上,動作很輕,卻仿佛有千鈞之力。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所有的戲謔與懶散都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唯有眼底深處,仿佛有風暴在凝聚。
    心中計劃已定。薑塵看完之後,也有些意外,林妙音這些年倒也真沒閑著。
    她查出了當年偽造證據誣陷她父親林致遠的那五人,情況都寫的很清楚。
    薑塵看完後,臉色漸冷,隨即緩緩放下手中訴狀。
    “當真是至交親朋啊,幹的漂亮。”
    隨即放下訴狀,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而後直接轉頭開口。
    “此案,當年的檔案和案件詳情在哪?”
    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射向那群官員們,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打破了堂內死寂。
    “此案。”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砸在眾人的心跳上。
    “當年的全部卷宗,檔案,證物清單……”
    “現在,存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