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萬事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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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與棉花的緣分早在7000多年前就開始了。
印度河流域的摩亨佐·達羅古城是全世界公認的棉花發源地,居住在這裏的達羅毗茶人借助得天獨厚的熱帶季風氣候和充足的水源日照大力發展棉花的種植和紡織。
該區域還盛產植物性染料,相較於其他纖維來說,棉纖維更容易吸水染色,從而誕生了色彩濃豔絢麗的精美棉布,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的遊記中就曾經盛讚其為全世界最美的織物。
縱觀這幾千年的興衰更迭,從未有其他農作物能夠像棉花一樣左右世界大局,甚至讓曆史學家驚呼“棉花帝國”的故事也是一部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曆史。
對中國而言,棉花則是不折不扣的“洋貨”。
公元前3世紀,中國文獻記載中第一次出現了棉花的身影,《尚書·禹貢》有文:“島夷卉服,厥篚織貝。”
其中“島夷”指的是東南海島上的居民;“織貝”要被稱為“吉貝”,這就是棉花在中國最初的名字。
到唐代的時候,人們把廣西所產棉布稱為“桂布”,棉織品雖已在市麵上流通,但是依然非常珍稀。
詩人白居易曾經得到友人相贈的一塊棉布,如獲至寶,遂賦詩讚之“桂布白似雪,吳綿軟於雲。布重綿且厚,為裘有餘溫。”
宋元末期,黃道婆從黎族人手中學習到了紡織技術,這些技術的傳播和工具的革新使得棉花大量傳入中原地區,“木”字旁的“棉”字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了北宋韻書《廣韻》中。
至此,棉花在中國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專屬名字。
新疆是中國最早種植棉花的地區之一,草棉在西漢中期就由中亞傳入;到南北朝時,新疆已經開始種植棉花並使用棉布。
再經過唐宋時期的高速發展,等到元明清三朝的時候,新疆地區的棉花種植具備了相當的規模。
1842年,林則徐因“禁煙運動”被革職並遣戍伊犁,盡管身處條件惡劣的邊疆,又剛經曆巨大挫折,但卻並未自暴自棄,而是依然心係國家。
他認為屯墾是戍守西域的一種有效方式,隨後便提出“浚水源,辟溝渠,教民耕作。”
林則徐耗費8個月的時間勘察南疆八城,沿途倡導興修水利,與當地官員一起開浚水源,大規模地開荒墾地。
其中為人稱道的舉措有改進、推廣吐魯番的“卡井”灌溉,從而實現了蒸發量減少、利用率提高、供水更加穩定的特點,滿足了新疆大部分幹旱地區的農業用水需求。
《新疆圖誌》記載:“吐魯番地燥多沙,產棉尤盛。林則徐初至西域,教民製紡車,學織布,民號曰‘林公車’。”
清末到民國時期,由於新疆政局震蕩,棉花經濟連續經曆了兩次大起大落,直到新中國成立,當地居民安居樂業,棉花產業才再次邁上了高速發展的道路。
其中有一股力量尤為關鍵,在新疆數十年的改革開放曆程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1950年1月,為鞏固邊防、加速發展,減輕新疆政府和各族人民的經濟負擔,當地駐守中國人民解放軍決定將主要力量投入到了生產建設當中。
三年後,接中央政府命令,駐新疆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第六軍大部,第五軍大部,第二十二兵團全部,集體就地轉業,脫離國防部隊序列,組建“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
兵團接受新疆軍區和中共中央新疆分局雙重領導,其使命是勞武結合、屯墾戍邊。
正是數百萬“兵團勇士”的前赴後繼,才能夠在這片曾經被李鴻章評價為“千裏貧瘠”“化外之地”“不要也罷”的廣袤大地上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奇跡。
“真是不看不知道,原來新疆和新疆棉花還有這麽多的故事。”
陳風緩緩合上書頁,這本在來莎車路上偶爾瞧見的“舊貨”幾乎完整記載了新疆棉花的前世今生,也讓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些每年秋天就會遍布在大地上的白色雲朵到底承載了怎樣的使命。
來到團結村已經第三天了,整個村子都忙碌了起來,很多棉農都跟老艾一樣吃住都在棉田。
熱火朝天的勞動氛圍極具感染力,讓一輩子生活在大城市鋼鐵水泥中的陳風心癢難耐,於是便和小麥提出想要提前下地幫忙。
“你捧著那本書都看了兩天了,學到啥真東西沒?行,那考考你,我手上這些是什麽?”
小麥已經換上了一套與在喀什的時候完全風格迥異的衣裳,趁著上午太陽敞亮,正坐在院子裏對著幾個大尼龍袋翻翻撿撿。
看到陳風跟個急猴子一樣走過來,她就大概猜到其中緣由,於是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到壞笑,直接出起了考題。
“這些……紫的、紅的、綠的……總不能是巧克力豆吧?”
陳風有意表現,但一看到小麥手上的東西立馬傻了眼,本還想耍些小聰明從袋子上找一找線索,結果赫然瞧見全國通用的“尿素”兩個大字。
去年九月來團結村的時候,他其實隻參與了棉花的采摘過程,所以對選種、播種、定苗這些書上的詞語並沒有直觀概念。
此刻被小麥問到要害,最後也隻能無奈選擇用玩笑話來繳械投降。
“巧克力你個頭啊,這是棉花的種子,你看到的這些顏色都是種衣劑,包裹在種子的表麵形成一層膜衣,可以起到消毒殺菌和促進發芽的作用。”
小麥直接甩出一個大大的白眼,她小心將分揀好的種子重新打包,然後脫下厚尼龍手套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對著陳風繼續說道。
“走吧,去地裏看一圈,比你光讀這本書肯定有用。”
見意圖得逞,陳風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他聽從小麥的建議,換上了塑膠套鞋,然後便一屁股坐上了電動小三輪,隨著馬達呼呼一陣吼,很快便抵達了老艾家的棉田。
此時偌大的地裏隻有一個身影,四月頭的天便已經隻穿了一件單衣,飽滿健碩的胳膊不斷掄動觸頭,一下又一下地朝著泥土砸去。
“阿達,休息一會吧,剛煮的玉米水,好甜滴。”
小麥提著水壺一溜煙的就從田埂滑了下去,而陳風還要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著走,可惜最後那下還是稍顯莽撞,一個踉蹌就是摔了個四腳朝天。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陳風這走向棉花世界的第一步確實不怎麽順利。
但躺在柔軟的泥土上,眼前盡是蔚藍的天空,那一朵朵白雲交錯,讓他有些恍惚出神。
“真美啊,這裏的大地和天空之間仿佛沒有距離,伸手就能摸到。”
陳風的自我感動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一張絕美容顏瞬間闖入了他的視線。
“你累了就在家睡,躺我爸地裏是啥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