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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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的辦公室裏,李偉已經對著手機看了很久。
    屏幕被他翻來覆去地點亮,而後任由其自動熄滅。
    “算了,打吧,有啥臉麵比孩子的未來還重要呢?”
    懷著極度忐忑的心情,李偉終究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
    沒想到“嘟嘟嘟”的聲響隻持續了幾秒鍾就變成了忙音,他不信邪,再撥,結果還是被立馬掛斷。
    “靠,文化人就是死腦筋,這怎麽還真記恨上了呀。”
    自從上次為了亞克緹老師愛人工作的問題鬧別扭後,王燦就沒再主動和李偉聯係過。
    哪怕是出席同一場活動,兩人也是全程沒有任何交流,更不要說像以前那樣推心置腹的聊天了。
    工作上,李偉是對外協調的一把好手,但隻要牽涉到身邊的熟人,就立馬會暴露出在處理親近關係方麵過於死板的缺陷。
    不管是這次和王燦,還是和自己父親向來的緊張關係,或多或少都拜他那“直腸子”所賜。
    這次如果不是關乎阿娜爾的入學問題,恐怕李偉也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死憋著任由心結越纏越緊。
    屏幕上的撥號顯示還在繼續,每隔十分鍾就要重演一次“接通到掛斷”的劇情,但今天李偉也是鐵了心,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終於開著免提模式的手機裏傳來王燦的聲音,隻是那語氣格外尖銳,甚至有些“暴跳如雷”。
    “李偉,你踏馬有病啊,我在學校開大會你不停地打……打……打,都給你掛了幾次了還心裏沒數嗎?媽的,手機揣褲兜裏把我腿都快震麻了。”
    王燦那是氣急敗壞,試想作為學校的教導主任,平日裏樹立的都是“令行禁止”的嚴肅人設。
    結果自己開會的時候手機響個不停,因為害怕真有什麽急事還不能直接關機,隻好調成震動模式不斷查看。
    此情此景落在其他學校領導和老師的眼裏,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反麵教材”。
    “抱歉抱歉,王老師您消消氣,我這也是因為一個孩子的上學問題急得不行,所以才疏忽了嘛。”
    電話能接通,說明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這讓李偉喜出望外,完全忽略了話筒那一端“惡劣的態度”。
    “等等,你說什麽?有個孩子上學遇到了問題?是我們莎車縣裏的?哪個學齡段?你別整那些客套話了,趕緊詳細把情況給我說說。”
    果不其然,對一個真正的教育工作者來說,什麽都比不上“孩子有困難”。
    王燦顯得比李偉還著急,但還是仔仔細細聽完了阿娜爾的情況,全程除了偶爾詢問細節外,沒有插一句嘴。
    “事情就是這樣,莎車的教育援疆工作都是你在牽頭,和那些校長的關係也熟,我和陳風他們就想著能不能從你這條線幫忙協調溝通一下,盡量安排小女孩到常規的學校就讀。”
    李偉言辭誠懇,既是為了幫陳風、小麥還有阿娜爾的忙,也是為了履行自己來新疆前的宣誓承諾。
    但電話那頭的王燦卻沒有立馬答應,他在上海的教育係統裏工作多年,養成了任何情況下都不說“大話滿話”的習慣。
    但阿娜爾的入學問題的確緊迫,馬上等七月一到,各家學校申請學籍的工作就要展開,一旦錯過再想要走插班的路子那更是難上加難。
    “你先別著急,我現在就給縣裏幾個小學打電話,如果實在不行就讓縣教育局出麵牽頭,把那些校長們都集中起來討論,相信一定能形成解決方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還是情感占據了上風,“霸總”式的發言讓李偉心中大定,他知道像王燦這樣的“老教育”雖然固執,但也最重諾言。
    掛了電話已是淩晨,街上喧鬧的人群漸漸散去,隻留下初夏溫熱的晚風。
    李偉心懷喜悅鎖門回家,路上還心血來潮買了一碗“沙朗刀克”,這種特色酸奶刨冰在莎車特別受歡迎,是當地人心裏不可或缺的清涼伴侶。
    吃著小甜品,想著回宿舍就能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他忍不住哼起了小曲,但臨到樓下卻突然看到小尼正蹲在大門口惡狠狠地抽煙。
    “你怎麽跑到我們宿舍來了?不是說晚上約了女朋友看電影嗎?”
    李偉不明所以,但看到旁邊垃圾箱上滿滿的煙頭便猜到小尼應該是已經等了很久。
    “我的李老師,你這手機簡直比美國總統的還難打,前麵兩個小時一直在通話中,現在幹脆直接關機了,我不跑到宿舍來等你還能咋辦。”
    小尼滿臉“怨念”,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好消息”一定要告訴李偉,他絕對不會中斷和女朋友好不容易成行的約會,反而大半夜的一個人蹲在上海援疆隊的宿舍門口。
    李偉猛地一拍額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果然已經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自知理虧的他隻得露出尷尬的笑容,順便還把手裏剩下的半碗酸奶刨冰往身後藏了藏,以免引起小尼更加劇烈的情緒波動。
    “團結村的書記剛給我打電話了,他們名單裏剩下的幾位女同誌都把意向合同簽了,這麽算來紡織廠女工就業項目的簽約率就正式達到了百分百。”
    小尼話音剛落,李偉整個人就像被按到了某個開關一樣蹦了起來。
    臉上的狂喜再也無法掩飾,連著在原地轉了七八圈還是感覺不盡興。
    上海投建的這家紡織企業已經開始試運營,生產線預計在八月底或九月初的時候就會全麵啟用,但由李偉他們發改委牽頭的“女工名單”卻遲遲無法敲定。
    根本原因還是出在“工作形式”上,畢竟紡織車間不但需要職工全住宿,還施行“三班倒”的管理模式,這對於習慣了務農生活的鄉村婦女無疑是全新的考驗。
    之前村委會上報“擬定人選”的時候大多隻考慮了是否符合條件、家庭情況是否困難等因素,對崗位的細節要求那是隻字未提。
    婦女同誌們也大多隻知道要去一個“大公司”上班,每個月能賺到比種地更加穩定的工資,所以個個欣然同意。
    於是割裂的信息溝通造成了已經公示無法修改的“名單”上空有人名,等實際簽訂意向勞務合同的時候才狀況百出。
    這些日子來李偉帶著發改委的小組不知道下了多少次農村,和村委會一起上門做思想工作,直到今天才終於啃下了團結村這塊最後的“硬骨頭”。
    “太棒了,今天簡直是雙喜臨門,小尼,我們去吃點夜宵慶祝下怎麽樣?”
    阿娜爾和紡織廠的難題都有了眉目,這讓李偉再也沒半點困意,他拍了拍小尼的肩膀,然後發出誠摯邀請。
    “額,別了,要是讓我女朋友知道我不陪她反而跟同事出去吃飯,她肯定會氣瘋的。”
    小尼特地趕來通知是為了讓李偉心中有數,這樣明天一早上班了就能及時向組織匯報。
    但他可不想把良辰美景全浪費在陪“領導”吃飯上,所以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然後腳下就像抹油了一樣,眨眼間便“溜”得沒影了。
    “這家夥,有了女朋友就忘了老師,虧我平時還那麽照顧他。”
    李偉嘴上數落著,眼裏卻全是“單身狗”的羨慕。
    回到宿舍給手機充上電,本還想給陳風打個電話,一是告知下阿娜爾入學問題的進展,二也是向好兄弟分享下自己的喜悅。
    但腦子裏卻突然出現小麥的名字,又想起小尼說要陪女朋友的話,思索片刻之後還是苦笑著決定作罷。
    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窗外的月光將視線切割成明暗兩塊,李偉難得一見地感到了些許孤單。
    思緒在靜謐中馳騁,來新疆這大半年的經曆如電影般閃過。
    一道雪白如蓮花的身影猛地出現,而且越發清晰,讓李偉本能地想要挪開視線,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如果這時候能和她聊聊天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