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了，那嘶啞蒼老的聲音消失在空氣裏。
    大廳裏死一樣的寂靜，八個女人，八種呼吸全都停了。
    五個億，美金。
    一個聽起來像天文數字的東西，從那個叫“老鬼”的人嘴裏說出來，卻像買一包煙一樣輕鬆。
    還有那天衣無縫的身份……今晚就會送達的一整車違禁藥械。
    她們看著葉天龍，像在看一個怪物。一個從地獄歸來，卻能輕易撬動人間權柄與財富的怪物。
    蕭媚茹的眼中那團複仇的火焰燒得更旺了，甚至帶上了一絲迷醉。她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天龍……我們……真的可以嗎？把這些天都踩在我們頭上的人，一個個……拉下來？”
    葉天龍轉過身，他的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度，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嫂子。
    他的眼神，讓她們感覺自己不再是無助的遺孀，不再是複仇的工具，她們是家人。
    “不是可以。”
    葉天龍走到她們麵前，聲音很輕，卻無比堅定。
    “是一定！五年前他們從葉家奪走的一切，是我們的。”
    “尊嚴，財富，地位，還有公道。”
    “現在，我們隻是去取回來而已。”
    他的手輕輕落在大嫂謝流煙的肩膀上。
    “大嫂，從明天起你不再是忍辱負重的葉家長媳，你是‘天龍投資’的董事長。”
    “我要你用錢砸開京都的門，用資本絞殺我們的敵人。”
    謝流煙的身體猛地一震，她抬起頭，那雙沉寂了五年的商業女王的眸子裏重新燃起了光。
    “我明白。”
    葉天龍的目光又轉向四嫂徐穎絛。
    “四嫂，從明天起你不再是隻能在小診所裏救死扶傷的醫生，你是這座黑暗實驗室的主人。”
    “我要你的手術刀成為懸在所有仇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徐穎絛扶了扶鼻梁，鏡片下那雙冷靜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
    “我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葉天龍的目光掃過剩下的嫂子們。
    “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
    “我們不是在毀滅，我們是在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之後，重建一個隻屬於我們葉家的新秩序，一個無人再敢欺辱的秩序！”
    一番話，像一劑最猛烈的強心針狠狠紮進了八個女人的心髒！
    她們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中的恐懼和迷茫被一種叫做“希望”和“野心”的東西徹底取代。
    她們要的不僅僅是複仇，她們要的，是把這天捅個窟窿！
    ……
    淩晨三點。
    京都，六扇門總部。
    指揮中心依舊燈火通明，氣氛卻比午夜時分更加壓抑，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劉謙棱辦公室的門緊閉著，他一個人坐在黑暗裏，隻有指尖的煙頭亮著忽明忽暗的紅光，像一隻野獸的眼睛。
    他已經冷靜下來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恐懼也解決不了。
    他從警二十年，從一個街頭的小片警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不是運氣。
    是狠，是對人心的揣摩。
    那個叫葉天龍的雜碎，他不是個隻懂得殺戮的莽夫。
    他血洗陵園，是立威。他闖酒店救人，是收心。他殺馬衛國，殺曹重明，是複仇，更是警告。警告所有五年前參與過那場盛宴的人，他回來索命了。
    這是一個局，一個用兩條人命布下的陽謀。
    劉謙棱的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弧度，他喜歡這種對手，把這種對手一點點玩弄於股掌，然後親手捏碎他骨頭的過程，才叫享受。
    “葉天龍……”
    劉謙棱喃喃自語。
    “你以為你掀了桌子，可你不知道這張桌子底下，還壓著什麽，那八個女人就是你的軟肋。”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電話，正準備撥出一個號碼。
    砰！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一個年輕的警員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一片死灰，嘴唇都在哆嗦。
    “門……門長！不好了！”
    劉謙棱的眉頭猛地擰成一個疙瘩，一股暴戾之氣瞬間升騰。
    “慌什麽！天塌下來了？”
    “比……比天塌下來還嚴重！”
    那個年輕警員將手裏的平板電腦舉到劉謙棱麵前，因為恐懼，他的手抖得像篩糠。
    “您……您自己看！京都紀監委的官方網站……被人……被人黑了！”
    劉謙棱的瞳孔猛地一縮！
    紀監委！那三個字像三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
    他一把奪過平板電腦，屏幕上是紀監委那莊嚴肅穆的官網首頁。
    但此刻，首頁最醒目的位置，被人用黑客手段掛上了一份鮮紅的文件。
    文件的標題，隻有兩個字。
    《賬本》
    劉謙棱的手指顫抖著點開了文件。
    下一秒，他的呼吸停滯了。
    那不是什麽賬本，那是一份名單，一份行賄者的名單！
    “城建司副司長，趙立新，2019年3月，通過中間人向您……轉賬三百萬，項目：東城改造。”
    “稅務司三處處長，錢明，2020年春節，送至您別墅地下室……古董字畫一批，估值五百萬。”
    “……”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筆筆精確到日期和金額的交易，一樁樁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罪證！
    就這麽赤裸裸地被掛在了紀監委的網站上！
    雖然上麵隻提到了他的下屬和同僚，隻字未提他劉謙棱。
    可這上麵每一個人都是他的人！是他的狗！
    這哪裏是舉報信！這是在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啊——！”
    劉謙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他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一把將手裏的平板電腦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屏幕碎裂！
    “誰幹的！是誰幹的！”
    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他衝到那個年輕警員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網站呢！技術部的人都是死人嗎！讓他們把網站給我關了！現在！立刻！馬上！”
    “關……關不了！”
    年輕警員快要哭出來了。
    “對方的技術太高了！我們的人一修複他就重新掛上去！而且……而且這份名單，已經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被無數個IP地址下載和轉發了！”
    “完了……”
    “門長……我們……全完了……”
    劉謙棱的身體猛地一晃，他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他感覺渾身冰冷。那是一種被剝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裏的徹骨的寒冷和恐懼。
    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名字，葉天龍。
    一定是他！這個瘋子！
    他不是在掀桌子！他這是要放火把整個牌局都給燒了！
    他懂了，對方根本不怕他全城搜捕，對方甚至希望他把動靜搞得越大越好。
    因為他劉謙棱現在已經不是獵人了，在這份名單被掛上網的那一刻起，他就變成了獵物！
    一個被紀監委，被他背後那些更恐怖的大人物盯上的獵物！
    他現在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麽葉家的複仇案？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桌上的加密電話瘋狂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劉謙棱看著那個號碼，像在看一條催命的毒蛇。
    他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
    廢棄別墅。
    窗外，那一度變得無比密集的警笛聲，在此刻竟然詭異地開始稀疏，消散，像退潮的海水。
    葉天龍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是老鬼發來的一條信息。
    “禮物已送達，那條老狗應該很喜歡。”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將手機放回口袋，轉身看著身後那八張或緊張，或激動，或期待的臉。
    “嫂子們。”
    他的聲音很平靜。
    “天亮了。”
    “京都的這場大戲，該由我們來定下規矩了。”